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上(62)
陆仓埋头算了一下,觉得从时间上不可能,“他才多大?就是从武也不可能这么快出成效,能坐稳马背就算天赋强悍了,可看他这模样……”明显处于号令者的位置。
那他这是自愿,还是被胁迫着出头的?流放队那边是不是和这些人是一伙的?凌家女眷那边,是不是根本保护不了这个孩子?然后,叫这些人挟子来敲门,以迫他来偿还座师之恩?
半仓的粮食,肯定不是这个孩子要的,他只五岁,可能都不识数,懂半仓是多少,又懂被人裹挟着到这里来是什么含义?这约莫是个被人推出来的名目,打的就是他与凌府的渊源交际。
一瞬间,陆仓自觉想通了里面的关窍,隔着高高的城门楼,对着马上的凌湙叫,“凌少爷,你要是被胁迫的,就说出来,陆某定会为你与后面这些人讨还公道。”
凌湙可不知这是陆仓脑中闪出的结论,先是扭头望了望身后的队阵,再回头与陆仓眼睛对上,鞭子在马耳上来回摩搓,声音提高八个度,隐含戏谑,“哦?我要说是,你要怎么替我讨呢?陆大人,你不如把城门打开,放我进去详细说?”
陆仓被问住了,觑着他身后全副武装的队伍,犹豫道,“凌少爷,叫你身后的人出来吧!推个孩子到前面来算什么事?你还小,不懂人心险恶,不要叫人骗了,我与你府上的渊源若要叫人用得逞了,我们两家都不得好,孩子,仓里粮食都是陛下的,出仓用度都有记录,万一之后查起来,再牵连到你家,就陛下那脾气,孩子啊,你家的长辈们怕是都得再遭一回罪,你万不要上了这些人的当才好,陷家人于灾难当中,更陷自己于不义里,会被人永远指着脊梁骨骂的,前途尽毁啊!”
他这话说的可真谓苦口婆心了,然而,从头他就猜错了凌湙的位置,就注定这话说的过于可笑。
一个受制于人的孩子,有什么资格说不?劝人都显得那么没诚意,直叫凌湙把对他升起的治理才能的好感打了对折。
才能或许是有,但官场上浸淫的虚伪交际一点没拉,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嘴把式,表面文章都做的贼溜。
王越之一看陆仓又犯了老毛病,顿时脸上五颜六色,感觉城上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到了他们这一片,眼睛直嗖嗖的写着“放屁”两个字。
十年钻营,陆仓不可避免的沾到了客套的假仁厚,对自己人还能克制着以真面目相对,可一但出了衙外,那就尽看他表演吧!
深刻演绎了什么叫,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永远是旁人这句话。
当然,这意思是凌湙帮他总结的,因为就陆仓身边的两人,王越之跟李田良的表情来看,他们对于自己主官的“劝降”之言,有着深深的不同见解,脸上颜色充分解释了囧字的难尽之意。
太难看了!
王越之借着城楼墙体掩饰,直捅陆仓腰侧,“大人,说点有用的,跟个孩子长篇大论,他理解不了,你说点简单的。”
陆仓很听身边两名属官的意见,这大概也是他最大的优点了,立时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对哦,他一个孩子,大概不懂审时度势,我也是傻了,居然没料到他会听不懂,行,那我重新给他说。”
可凌湙顶讨厌与人讲价,特别是喜欢做表面文章的,陆仓不巧都占了,让本还心存歉意的凌湙直接断了与他说话的兴趣,打鞭举过头顶,直接招了刚组建的一队弓兵上前,尔后鞭指城门楼,“来,给他们上一课,告诉他们眼见为实,我,没受任何人指使,半仓粮的要求,就是我的意思,我的车、我的马、我的人,懂?”
弓兵指标第一项,眼神要利,挑的都是没有夜盲症的,气力和准头可以练,夜盲症却不容易治,尤其是现今的医疗水平,凌湙并没有时间去等有夜盲症的人全愈,因此,这批急需上阵的弓兵们,都由杜府府兵和几个苗人小哥组成,摆出阵队,气势唬人。
陆仓一口气被堵进了心,他撑着城门楼往下看,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吐出一个字,“啊?”
显然,他被凌湙的话给弄懵了,扭头往左右求证,却发现左右两个副手与他一样,也正处于震惊当中。
凌湙的表情和态度,显然不是闹着玩的,弓箭手们以他为中心,左右一列排开,拉弓引箭,没给城门楼上的人喘息时间,直接往上飘了一波箭雨,叮叮咚咚扎上了城墙,和几个倒霉伸头看热闹的兵。
直到哀嚎声传进耳里,陆仓和他的属官们才相信,那个身似少年,着墨色练功服,头戴紫木嵌玉冠的小小孩童,是这整支阵队的头领。
这样的认知,简直打破了他们对统兵者的传统印象,就是统御整个北境的大将军家的少帅武景同,也是在及冠之后,才有了带兵资格。
而这个资格,还是那位少帅用一支羌兵人头换来的。
凌湙有什么?
文首家仅剩的独苗,年五岁的嘤嘤小儿,甚至那稚龄的脸蛋上,还带着没消减的幼儿肥,声脆如呦呦鹿鸣。
这荒诞的场景,半分说服力都无,可他却真实的发生了,那被箭矢伤到的兵丁哀嚎传声入耳,来往奔忙,准备往城楼下放滚木的声势,都在清晰的传达出一个事实。
这凌家孩童没撒谎,他确实有着对身后阵队的主导权,甚至陆仓还发现,那些成年壮丁们对凌家小儿的服从,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尊敬,半点应差点卯的惫懒都没有。
陆仓羡慕的眼睛都红了,就是他,被点了兆县县令后,也用了两年时间才如臂指挥得动衙内差官,五年才得到了王李二人的倾心相待,这凌家小儿运气也太好了,身边竟然聚拢了这样一群忠心的拥拓者。
他躲在墙体后头,复杂的与王李二人对望,小胡子跳啊跳的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们说,这凌太师生前是不是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竟给自己孙子身边安排好了人,流放的路数都和旁人不一样。”别说受尽搓磨,看这模样,活的比一般家族的少爷都精细潇洒。
狗日的,荣耀过的高门就是不一样,连当罪子都当的宛如出门旅行般,牛批轰轰,威势赫赫,还有胆子跑他这里来借粮。
陆仓蹲地上念念有词,这模样显然就是郁闷上了,王越之简直要被他气死,要不是担心篡位会导致他被人落井下石搞死,他早活动关系取而代之了,这动不动就不合时宜的犯毛病,简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标杆,哪哪都透着一股让人上锤抽的手痒感。
“大人,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么?太师那样的人,临终为自家的后辈怎么安排都不为过,他就是少安排,朝上受过他恩惠的大人都会帮着捞一把,您不也有往凌家女眷那边送东西的想法么?他有这威势,本当不意外,您在纠结个什么?”王越之就差摇着他肩膀呐喊了,不要把别人的起点跟自己比,因为根本没法比。
李田良在一旁按律法检索,“大人,他这样冲击城门,咱是不是可以给他安个谋反的罪名?……”
结果话没说完,就叫陆仓给抽了,“你疯了?都知道我跟凌太师的关系,结果人家孙子来跟我要几担粮食,我就给人按个灭九族的罪,你是嫌我的官途还不够坎坷,非要往上再加点佐料,回头把我给架油锅上烹了?”
“噗~!”王越之在旁没忍住,耸了肩膀憋乐子。
李田良叫陆仓抽了一臂膀,也脸讪讪的扣墙砖,“我就那么一说,大人怎么还急了?再说,他那是借几担么?他跟你要半仓,大人,半仓,你敢给么?”
给了之后,可怎么跟朝庭的粮官交待?既没振民,也没正当名目消耗,要怎么把这笔账摸平?问题很大啊!
三人躲城楼里emo,倒把凌湙给弄糊涂了,瞪着城楼上一个头都没有的光秃城墙,随手招了个杜猗的府兵,“你们打仗……嗯,遇过这情况么?他这躲起来什么话也不说,是个啥意思?”
那府兵很受宠若惊的靠近凌湙,望着他傻乐,“五爷,咱没打过攻城战,就听老人们讲过,似这种战役,守城的肯定是要反击的,浇滚烫的油,抛重型滚木都是常备战术,没听过开打就躲的战例在,除非对方要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