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上(151)
殷子霁在一边接了话,问了和凌湙一样的疑惑,“他怎么被抓的?”计划给他捋了,人也提醒他防了,甚至收拢了两个千户及其手下人马,他又不纯是个笨蛋,逮不到人,也不至于叫人返捉走,其间定然出了什么事。
这事就要从韩将军入登城起开说了。
武景同思来想去,没有采用凌湙替他想的周密计划,假货被他关在将军府的地牢里,迎到韩泰勇的第一刻,他就将秦寿的事情合盘托出了,只中间略过了凌湙,将王祥和赵奔雷一人拉了出来,证明是自己三人一起杀的秦寿,平的登城民乱。
他让了将军府主位给韩泰勇坐,自己如小辈般陪坐一旁,王祥和赵奔雷立于中堂上,三人将秦寿如何盘剥的百姓,百姓如何发现出城门也是死路的事,一一做了解释,最后将孙四同供出的通羌密道一并告知。
武景同如从前一样,将韩泰勇当做长辈,殷切的征询他的意见,“叔,秦寿与突震约了见面时间,咱们一起去捉了他,此等大功,小侄愿让叔独领,就是到了父帅那边,也是叔深明大义,怒揭秦寿所为,叔放心,小侄保证不与父帅说出登城详情。”
韩泰勇扶膝坐于明威将军府中堂主位,以往每次来,他坐的都是主位,武景同让与不让,他都习惯性的往主位上坐,可等坐正了身体才陡然清醒,秦寿死了,那他在登城的秘密也就藏不住了。
从在登城城楼上看见武景同的那刻起,他就有一种不妙的预感,直到进了将军府,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事情的不对劲,城内百姓太安静了,就连一路过来最繁华的街道,都不见行人穿梭,各店铺门前旌旗招展,然而,内无闲客身影,外无小一吆喝。
直到武景同将秦寿的下场说出,他都处于内心震惊的懵逼里,只到底做了多年大将,面上不漏风雨的表情管理,让人没有发现他太过波动的情绪。
韩泰勇实难相信秦寿就这么死了,可当他下令将秦寿从地里刨出来,亲自验明正身后,才不得不相信,这家伙确实是死了,不是诈死逃离。
他当然知道秦寿在登城的一切所做所为,从他收了秦寿送的金银美人时起,就知道总有一日,他会被秦寿连累,但人总有侥幸心理,他掩耳盗铃的以为只要自己不与羌人接触,作出一副只收了金银美人,其他事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待秦寿犯事,就能诡辩逃脱。
哪个上官不收属下孝敬呢?他只不过犯了天下官员一样的错。
韩泰勇今年已经五十五了,北境的风沙吹白了他的头发,平日藏在头盔下看不出,一双精神矍铄的眼神,挺直的腰背正气凛然,有着人到中年的刚毅,掀了头盔着布衣青袍,看着也是个和煦宽容的长者,抚须与人把酒言欢时,透着岁月浸润的威势。
他在武景同的面前,一向是温和好说话的长辈,宽仁的指点过他的武艺,大气的教导过兵阵,更在武大帅面前替犯了小错的武景同开脱求过情,是武景同心里较之亲近的一位长辈。
武景同一句没有提起他在此处置的外室,可韩泰勇却自觉多年老脸丢尽,挂不住往日端起的长辈架子,羞恼郁怒无以复加。
明明武景同一声没对他的私事置喙多嘴,他却小人之心的认为武景同心里定然在嘲讽,鄙视他。
以往架子端的有多威严,现在就自觉有多打脸,那种人在当场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恼怒,让他一句话都听不进去,直愣愣的看着武景同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要生擒突震的事。
这其实不能怪武景同,一个外室,真没让他觉得有什么,多大年纪的男人都避不开的美人关,他在江州看多了,再者他又没有女人,并不清楚女人会对一个男人能有多大影响,他想当然的以为,韩泰勇不会受女人迷惑,养外室不就跟养个宠物一样么?有什么可值得拿来特意说的。
没有,没有就自然不用提,于是,他主动略过了这件事。
凌湙让他派人盯着那外室一家,必要时拿住了要挟韩泰勇,他却直接派人将外室一家接进了将军府,自以为亲厚体贴的安置在了将军府客院,然后,在说完了秦寿的事情后,让亲卫领着韩泰勇去与外室及其两个子女汇合。
他以为自己只做不提,是善解人意,然而到了韩泰勇眼里,就是隐晦的胁迫,无声的嘲笑。
到了他这种独掌一路军的大将位置,可以说,除了顶头上司武大帅,已经无法容忍任何人在他面前有调侃,挑衅之举,尊严在性命未受胁迫之前,仍主导着诡测的心事。
武景同话里话外的让功之举,是想让韩泰勇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多年叔侄情分,他也不愿意韩将军临老还名节不保,然而他的好意,在一系列“体贴”之下,更让韩泰勇警惕并心生堤防。
生擒突震的功有多大,他们都清楚,武景同现在是前锋营左前将军,隶属前军大将向厉旗下,与右前将军张猛互为犄角,又有竞争下一任营将的势头,一但他得了这功,前锋营营将的位置将非他莫属,他才一十几,这晋升速度甚至比他父亲都快,之前名声就已经够亮,令全军都知道他们的武大帅膝下有这么一个胜于父辈之子,威严之上更添期待,武大帅定然不能够让此功从武景同头上滑出去,就是再与韩泰勇亲厚,也得让他吐一半功劳出来给武景同竖威信。
武景同根本就没意识到功勋对于武将的诱惑,或者他了解,但他选择了情分,在韩泰勇会被撸职查办的情况里,他愿意让功于韩泰勇,让他能体面的从左右翼大将的位置上退下来,安享晚年。
他放一颗真心给韩泰勇,然而韩泰勇久居高位,比他更清楚北境局势变化,武大帅老了,底下的三大将向厉、周延朝都在盛年,武景同短期内几无晋升可能,三十岁之前扶不上营将之位,于他接任大帅职就很不利,向厉和周延朝就都有机会凭功上位。
三州统帅又不是世袭爵位,当然是有能者居之,武景同被称为少帅,不是说他就一定能接到他爹的位置,只是一个敬谓,叫归叫,但职还是要凭本事拿的。
做了前锋营营将,他就有进中军帐听调度的资格,再熬一两年资历,无论是接向厉的班,还是坐周延朝的位置,他都将无非议无阻碍,武大帅要扶他,也不会有人反对。
反观他韩泰勇,年纪到了,位置早就被人垂涎,有功也无晋升之路,何况他还落了这么大个把柄,就跟头顶上悬着的剑一样,做梦都要提心会不会掉下来,一但武景同后力不足,需要功劳上位,武大帅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拎出去。
他不能允许自己落到被人当鸡养似的,需要肉(功)了就来宰。
主将一条心的那是战场,生死与共容不得计较,可分配功劳时,争的脸红脖子粗,打的头破血流的也是他们,将帅再和睦,私底下抢功劳的手都不会软,这就是现实。
武景同不会知道他心里的震动,向厉、周延朝在他心里都是老大哥一样的存在,韩泰勇更从小看他到大,多年的亲密,让他十分放心的将计划安排一一告知。
假货秦寿依然要用,只不过从骗韩泰勇和突震两个人,到只骗突震一个人,他装做假秦寿身边的护卫长,派王祥和赵奔雷事先埋伏,借韩泰勇带来的兵押阵,定要让突震有来无回。
韩泰勇在将军府客院与外室一夜过后,心情看着比初听见秦寿死时的样子好了许多,听了安排之后,竟主动要求与武景同一道去见突震,连说词都很有说服力,他道,“秦寿在密函里既然提到了本将,他与突震见面,若我也在一旁陪同,突震当更信他的诚意,戒备当会放松不少,到时令我的副将,和王赵一位千总合围,轻松就能将突震擒获。”
他虽纳了王祥女儿为妾,然与王祥面对面时,并无任何言语可说,王家女见他如丧考妣,见之悔气,他根本不进她屋。
武景同开始就想邀韩泰勇一同前往,却又怕让他产生受自己支配之感,人是他主张捉的,分派任务时便没敢将韩泰勇算在内,只要了他的兵,现在韩泰勇主动说要同去,武景同当然一百个愿意。
一行人从密道通往凉羌的方向奔去,出了登城往北通往小凉山,距离凉州五十里的地方一处峡谷地,他们守了一天一夜,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突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