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泪 上(156)
孟旷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也太玄乎了。”
“百姓自是不懂,信阳郡主身边有不少高手,都是周王派来护她的。她自幼也习练武艺,练了一手好剑法,自卫不成问题。”
讨论了一会儿信阳郡主,三人的话题又回到了目下的局面上来。从孟子修和罗道长口中得知郭大友可能的所在,孟旷道:
“既如此,我这便去盯着他。罗道长最好就在离我不远处候着,好替我传讯。二哥,你回成贤街与大家说明情况,然后让吕景石也来,与罗道长一起候我的消息,二人交替着递消息,免得生生错过了。”
三人商议过约定的暗号和传讯暗语,便再次分头行动。孟旷携着罗道长去寻童捕头家,孟子修则单独返回成贤街小院。孟旷脑海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计划,但却始终无法完全成型。她总觉得当下的困局,或许可以借助信阳郡主的力量来解决,而这位信阳郡主也是一位值得结交的人物。此外,班如华也让她有些放心不下,若她就这样匆匆离去,也未免太对不住这位姑娘了,好歹还得给她赔个礼,郑重道谢,再告辞离去。
但无论如何,南京城她是肯定要回来的,唐福安尚在此处,一日不杀此人孟家大仇便一日未报。至于郭大友……就看她一会儿能不能通过监视得知他的秘密了,若能得知他的秘密,自也有了交换的筹码,也不怕他约束自己。报仇的时机就在目下,夜长梦多,若是再瞻前顾后下去,怕是会错失良机,她希望自己可以速战速决。
一旁的罗道长见她神色肃穆、一言不发,周身的杀意在节节攀升,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来。
第109章 郭氏恨
童捕头的家具体在哪里并不好打听,主要是这夜色已渐浓,宵禁时分也已过了。罗道长也只知道童捕头家大概的方位,涉及到四五条路,临街有百来户院子,孟旷总不能家家都敲开门来询问。她只能抱希望以童捕头在这附近的名声,但愿她敲开的第一户人家就知晓童捕头是谁。
敲门打听的事儿就交给了罗道长,孟旷到底是没办法对外人开口说话的,而罗道长可借出家人的名头行事,倒也便宜。幸运的是,罗道长敲开的第三户人家确然就知晓童捕头家里的具体位置:
“哦,道长这是要去做法的吧。老童家很好找,前头十字路口右转,往前走五户右手边那家就是。他家新丧,发妻走了,门口挂着白绫呢,一眼就能认出来。”说罢,这户人家不耐烦地关了门,似乎有些忌讳罗道长这位老道士。
这可真是太巧了,竟不曾想撞上了童家新丧,罗道长这敲门敲得误打误撞,竟被当成是做法超度的道士了。
“阿晴,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就在后面那个街口的避雨亭下等你。你打听消息也别废寝忘食,知道郭大友确实在那就成,等吕景石来了,你就回成贤街,郭大友就由咱们在外面看着。你身上还带着伤,晚上得休息,明儿你再来接替咱们继续盯着。”
孟旷想了想,虽有些放心不下,但她今日奔波了一天却也十分劳累了,昨夜又没有休息,身上的拉伤还一阵一阵地疼,确实有些受不住了,遂答应了下来。
于是按照此前商定好的,她独自一人前往童捕头家,很快她就按照指示找到了这户新丧之家。她观察了一下附近的环境,前门后院都探了探,发现这童捕头家里似是做过特殊的规划,潜入进去无地藏身,里面空间也不大,若是她当真进去了,凭郭大友的警觉程度,也难保不被发现。思来想去,孟旷还是选择了潜入了童捕头家的右邻,童捕头家与这户人家共用一个院墙,而这户人家恰在院墙边修了一个堆放杂物的板房,孟旷可以藏身在板房与院墙的夹缝中,还可相对轻松地攀上墙端,窥探童家院内的境况。
不过当她来到这个绝佳的监视点后,却发现了异常的状况。那就是童捕头家中竟然一点动静也无,似是完全没人。但方才孟旷观察了一下童家的前院大门与后门,都是从内上了闩,这说明家中绝对有人。那么就只能证明一点,那就是他们藏起来了,藏到了孟旷听不到动静的地方。
莫非是地窖?孟旷心生疑窦,但她也不能在此逗留做无用功,她必须确认郭大友确然在此,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于是她大着胆子翻身跃入了童宅的后院内,一进来她就没有再动,仔细观察后院内的情况。没有发现异常后,她小心查探了整个童宅。这童家并不富裕,家中处处透着寒酸。前堂停着灵柩,火盆中还燃着纸钱,偏厅、后寝、厨下、茅房全都空无一人,唯独就剩下一间柴房了。观察片刻后,还当真让她发现了蹊跷。就在这间柴房前,铺了一层不起眼的细沙,完全覆盖了柴房门扉前的地面。而柴房的门扉之上都拉了银丝,显然是报警装置。若是当真有监听者或者歹徒闯入,一个不小心就会惊动柴房内的人。就算有人发现了银丝,破解了报警装置,这门扉前的细沙也无法一步跨过,必会让人留下足迹。
这几个老兵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小心谨慎,更是使出行家手段。很多内行人要应付这个报警装置也会束手无策,但孟旷却并非这般好打发。她干脆绕过柴房,蹭上了远处的院墙,双手扒住院墙墙头,双足蹬着院墙墙壁一点一点蹭过去,完全足不沾地地轻巧落到了柴房顶上。这柴房顶部是用瓦片遮盖的,瓦片底下垫的黏土已然在长时间的风雨洗刷之下消失殆尽,瓦片空落落地搭在房梁屋脊之上,踏上去无法避免地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孟旷提气轻身,将脚步动作放到最轻,尽量不发出声响,慢慢来到柴房屋顶的中央位置。她蹲下身来,悄然挪动瓦片,挪出一个小缝隙,凝目向内部望去。里面漆黑一片,一个人影也无,她隐约能看到柴房内的地面铺了一层兽皮,心中确认这柴房地底果真有地窖。
她开始轻手轻脚地拆卸瓦片,拆出一个她能钻入的洞口,然后一点一点探身进去,双手始终扒住洞口瓦片下的屋梁边缘,不让自己彻底落地,当她头朝下向柴房内探入大半个身子后,她便不动了,维持着这个姿势,凝神静听。她没打算下去,因为她知道这柴房内恐怕还有一重报警机关等着她,里面太黑了,连她的夜视目力也看不清,底下的地面是不安全的,她不能贸然下去。
静静听了一会儿,她听到了动静。“啪”的一声,像是拍巴掌的声响。随后他听到了一个人急促地劝说声:
“莫激动,莫激动老童,我知道你眼下刚历新丧,正是心境最为沉痛的时候,但你把这个气撒到郭头身上,也无济于事啊。”
“你还叫他郭头,当年若不是他判断有误,又何至于我们这么多弟兄全折在了那荒无人烟的雪林之间。我能领着他坐在这地下,听他说了半天他自己这些年的事儿,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我婆娘刚走,这家伙就来,现在还让我去送死,成心的吗!”
“老童,老童!你冷静点,听我说。”那个劝说的声音越发吃力地道,“你要知道郭头这些年一直在为死去的弟兄们谋划,弟兄们现在没有活路,郭头掏光了腰包接济,这都是不争的事实。你这些年,也有收到郭头的钱,难道是假的吗?眼下郭头寻到了报仇的时机,关键节点都在那孟十三一伙身上。孟十三带着几个女人在这城里躲着,要引他们出来,总得做饵。”
“就让我去当诱饵?!”童捕头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是……”那声音有些急切,奈何笨嘴拙舌,一时寻不到合适的话语来解释。孟旷此刻已能判断这个说话的人当是周霸阳。
此时郭大友的声音终于响起:“当年的事,我有错,我内疚一辈子,老童你怪我是应该的。但一码归一码,下来的出征命令不是我的过错,而是上头故意为之,而又不来营救。我们全队都做了诱饵弃子,这才是真正的诱饵,他人的刀俎鱼肉。我后来回去调查过,弟兄们的头颅,都毁了容剃了头扮作敌军,充了军功。”
“所以如何?谁不知道这是李成梁干的好事!这孙子这些年还活得好好的,做他的辽东霸王!你能耐他何如?就算他去年被罢了官,辽东的实际控制者还是他。那孟十三,真能让你利用来对付李成梁?他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了?不就是个能打的锦衣卫低阶军官嘛,真要撞上千军万马,也只有被踏成肉泥的份。”童捕头愈发不忿,更是甚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