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识君(25)
白檀道:“切磋功夫啊,就是…”
“你闭嘴。”喻勉瞥向白檀:“我在问他。”
看出来喻勉动真格的了,白檀识趣地闭嘴。
石介盘腿坐起来,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回答:“白小姐武功高强,在下见猎心喜,一时技痒切磋罢了。”
“你不配。”喻勉轻描淡写道。
这似乎在暗示些别的什么,石介痞痞一笑,抬头似笑非笑道:“喻公子…这是何意?”
“字面意思,无论什么,你都不配。”喻勉道。
石介:“……”
白檀悄悄凑到喻勉耳边,低声道:“其实是我不配,我打不过他。”
“你个蠢的。”喻勉看傻子一般地数落,而后收刀,对白檀道:“跟我回家。”
石介望着白檀,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刀风凌厉,再次欺近脖颈处的命门,石介一动也不敢动:“……”
喻勉淡淡道:“你最好记住那三个字。”
你不配。
走出一段距离后,喻勉才询问:“你同那大块头如何认识的?”
“街市。”白檀回答:“偶然碰上的,他喝酒没钱,借我钱来着。”
喻勉无语地看着她:“你借了?”
“当然不。”白檀理所应当道:“我又不是他娘,管他干啥。”
“后来呢?”
“后来他缠着我不让我走,他瞧着五大三粗的,但身法诡谲,实在磨人得很,我便与他过了几招。”白檀道:“之后每次遇见,都会切磋切磋。”
喻勉:“记着我的话。”
白檀跟上喻勉,惋惜道:“可他武功真挺好的。”
喻勉严肃道:“以后不许跟他见面。”
“为何?”白檀不服气道:“好不容易看到个陌生的武功路子,不学白不学。”
“你可知九冥?”喻勉突然道。
白檀顿了下,接话:“那个由亡命之徒组成的杀手组织?”
喻勉:“嗯,先前在边境,九冥的人来刺杀过师父,我看他们的武功路数与方才那人极为相似,都给人一种阴毒的感觉,总而言之,那人不可再交,除非…”
喻勉故意吓唬人,悠悠道:“你也想沦为邪魔外道?”
白檀回忆起从石介那里学来的招式,她在用那些招式的时候,确实是杀性外溢,心中郁燥得很。
“我…我才不想。”白檀使劲蹭着手心,仿佛摸了毒蛇一般,满心寒战:“我爹是大将军,我要做的是名门正统,不是邪魔外道。”
喻勉看人知道利害了,懒懒回应:“白女侠记着就好。”
白檀心中把石介骂了一通,心道你个小邪魔竟敢骗姑奶奶练邪功!王八犊子。
骂了一通后,白檀心情好多了,她问:“二哥,你为何会从城门口回来?你出城了?”这条道路直通临水楼与城门口,白檀来时并未看到喻勉,因此推测他是从城门口回来的。
喻勉言简意赅道:“散心。”
“你也觉得上京无聊了?”白檀抱起手臂问。
“确实。”
白檀道:“不过下个月便是皇家秋猎,想来会有趣些,要不是为了这场秋猎,我早就走了。”
“怕是你一时半会儿走不得。”喻勉道:“阿岐成亲在即,最晚明年初夏,在此之前,你还是老实呆家里罢。”
白檀赌气道:“净耽误我事,这亲不成也罢!”
此次秋猎中,白鸣岐拔得头筹,陛下称赞不已。
白鸣岐笑道:“陛下过誉了,臣虽武功平平,但好歹也是武将之后,总得懂些骑术不是?”
皇帝乐呵呵道:“思之少年英杰,不仅写的一手锦绣文章,箭法也是百步穿杨,颇有乃父之风。”
白征安忙道:“犬子不成气候,陛下谬赞了。”
“谁都知道侯爷是栋梁之才,世子自然不会差,侯爷这般谦虚,倒是有矫情之嫌。”轻描淡写的声音响起,皇帝身边的黑甲侍卫淡淡道。
喻勉定睛看去,这侍卫应该就是六合司的都督裴永,看来陛下待他颇为纵容,不然也不敢这么开口。
皇帝斥责道:“放肆。”
裴永抱拳,不咸不淡道:“侯爷见谅。”
“自是怨不得裴都督。”白鸣岐先白征安一步开口,勾起唇角,目光锐利:“听闻都督在遇到陛下之前出身奴籍,那不懂礼数就不为怪了。”
白征安皱眉:“阿岐,不得口出无状。”
白鸣岐盯着裴永,学着他方才的语气,不紧不慢道:“都督见谅。”
皇帝微笑道:“无妨,朕就欣赏思之这样的真性情。”
白征安无奈道:“陛下莫要太纵着他了。”
“想当年,大哥的脾气比思之还虎呢。”皇帝笑看着白征安调侃。
缅怀的笑意浮上白征安的嘴角,他感慨道:“一晃而过,竟是这么多年了。”
篝火燃烧着,时不时地发出哔啵的声响,白鸣岐和喻勉坐在篝火旁,白鸣岐看喻勉心不在焉的样子,出声问:“阿勉,想什么呢?”
喻勉缓缓回神,他将手中的烤鸡翻了个面,慢慢道:“我在想裴永,我总觉得…他让人很不舒服。”
白鸣岐嗤道:“谁看到他能舒服?他仗着陛下的宠信,为非作歹的事做了不少。”
“陛下知道吗?”喻勉低声问。
白鸣岐低不可闻地笑了下,“帝王的心思谁敢猜?不过我想,在持刀人眼中,刀好用就行了,管他什么材质呢。”
“白鸣岐,你还不至于太傻。”喻勉微微挑眉:“我以为你要抱着你那套贤君忠臣的说辞度过一生,原来你也看得清。”
白鸣岐笑哼一声,而后悠然道:“阿勉,你还记得我爹初次带我们奔赴战场时吗?”
“当然,一路上残垣断壁,流民不断,只是你娇生惯养得很,吐了一路,后来又发了好几天高烧,可真有出息。”喻勉回忆道。
白鸣岐苦笑着摇头:“我并非是被吓的,只是看到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心里难受得很,我那时候想,我跟着父亲上战场能做什么呢?父亲功绩斐然,边境有他镇守,蛮人不敢来犯,所以我真正能做的是什么?”
喻勉耐心听着。
白鸣岐正色道:“直到我看到父亲为军饷发愁,即便是面对强敌,他也不曾露出那样的愁容,他明明做的是保家卫国的正义之事,缘何要受人猜忌?就连之前与他亲厚如兄弟的陛下,也在朝臣的压力下收回他的兵权,迫使他退兵,父亲又上书恳求,陛下再允出兵,出兵又退兵…退兵又出兵!一场战役打了三年!那群文官并未亲临前线,凭什么他们说风就是风!边境百姓流离失所,他们可亲眼看到?父亲满心忠义,他们凭什么猜忌!这都是朝廷犹豫不决重文轻武的后果!盛世藏蠹虫,当清之。”他越说越愤懑,喻勉很少见他这么激动。
“因此,从那时起我就想,朝廷重文我便从文。”白鸣岐扬起下巴,目光坚定道:“待我位极人臣,这些难题都会迎刃而解,我白家武能平乱,文能安世,不求名垂青史,惟愿盛世长安。”
“白兄说得好!”
惯常的温润声音略显激动,冷不丁骤然响起,白鸣岐和喻勉吓了一跳,这些话可不是能随便说与旁人听的。
白鸣岐捂着心口看清了来人,松了口气:“憬琛啊。”
左明非意识到自己冲动了,迎着两人的目光,他清清和和地笑了下,行礼:“见过二位兄长。”
“憬琛何时来的?”白鸣岐笑问。
“送回礼。”左明非抬起右手,只见他手中拎着几坛酒,还俏皮地摇了下,酒瓶发出愉快的叮铃哐当声,左明非说:“算是答谢白兄送来的野味,我二姐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