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识君(121)
洛白溪又问:“左大人来此有何打算?学生能帮您什么吗?”
王家人皆去迎接贵客了,牢房里只有左明非看守着,这倒是方便了他与洛白溪的谈话,于是他道:“不满你说,收复徐州指日可待,在此之前,得先把全城百姓转移至安全的地方。”
洛白溪瞬时便明白了,他眉梢微动,没什么意外地说:“以全城百姓的性命为赌注…是我师父的行事风格,可是要将全城百姓转移,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除非…密道。”
“密道。”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两个字,之后相视一笑,左明非道:“我早先听闻徐州内有暗道,以备不时之需,只是不知在哪儿,现下我的人正在四处搜寻,不徵可有线索?”
洛白溪意味深长道:“师娘,这暗道久未修葺,即便找到了…也不知能否通往外界…”
“无妨。”左明非从容道:“只要能找到,我定有办法。”
“哪能辛苦师娘呢。”洛白溪挑起眉梢,笑得蔫儿坏:“早在接手徐州之时,我便已将暗道修葺妥当。”
左明非没有将洛白溪的调皮放在心上,更引他上心的是洛白溪的才能,能做到未雨绸缪且处变不惊的人,绝不会仅仅是一方太守,日后若能为他所用…左明非不动声色地盘算着,耳边是洛白溪的声音:
“实不相瞒,近日我也在考虑如何将百姓们转移至暗道,可巧您就来了,看来是我的诚心感动了上天,不枉我忍辱负重,苟延残喘…”
又开始不着五六了。
算了,此等人才还是留给行之吧。
左明非打断他:“我们得赶在十一月初十之前。”
“初十?那不就是三日后?”洛白溪不明所以道:“为何?”
“北风起,助长火势,徐州怕是要重新建城了。”
这便是喻勉的打算,从一开始,喻大人就没打算以兵力取胜,他先让东夷人在城内安营扎寨,又营造出徐州易守难攻的假象,以此让东夷主要兵力更加安心地留在这里,之后——
利用炮/火毁掉整个徐州以及徐州城内的东夷人。
洛白溪故作惊愕:“啊?我师父竟然不管我的死活?”
左明非翘起唇角:“换个思路想。”
“什么?”
“他信你能自救。”左明非说:“以及,你能救出城内所有的百姓。”
洛白溪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嘿嘿,是嘛?”
“不是,我瞎说的。”左明非笑意愈深,被这小子打趣了半天,他终于扳回一局。
洛白溪:“……”
第92章 绝处逢生
喻勉正在看士兵们操练, 突然被军营门口的吵嚷声吸引住目光,“我要寻我夫君!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夫君!!!”
“你们把我夫君藏哪儿了?”
哭喊的女声不断,喻勉皱眉看过去, 询问:“发生何事了?”
“启禀大人。”士兵汗颜道:“是一个疯女人, 她非说我们绑架了她的夫君,在军营外吵嚷个不停。”
喻勉思忖:“这荒郊野岭的, 哪里来的女人?”
士兵一愣:“这属下就不知了。”
“将她带过来。”喻勉吩咐。
“是。”
“啊啊啊啊啊杀人了!!!”女人凄惨地叫嚷着:“我夫君在哪儿?我要找我夫君…”
喻勉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可疑的女人。
女人脚下一绊, 蓦地摔在地上,她手中紧攥着的帕子飘到了喻勉的鞋上。
喻勉目力极佳, 一眼就看到了撒子一角的“洛”字, 他声音沉冷:“这帕子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女人迅速捡起帕子,惊恐地回答:“这…这是我夫君的!”
“……”喻勉眯眸片刻, 吩咐身边的亲卫:“将她带到我的营帐中。”
“是。”
女人被带走的过程还在哀嚎,仿佛真的是个疯子一般。
喻勉走进营帐, 帐子里只剩下方才的女人,看到喻勉后, 女人扑通跪下,一改之前的疯态,瑟缩道:“民女…见过大人。”
喻勉直接问:“是洛白溪让你来的?”
“是…正是洛大人。”女人低声道:“洛大人交代过,要我…私下与您详说他的事情,方才人多眼杂, 这才故作疯态冒犯到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不必多礼。”喻勉示意她起来,询问:“姑娘如何称呼?”
“民女林芝,原是太守府的丫鬟, 后来徐州失守,太守府被王家人霸占, 王家人不把我们当人看,派我们去干最脏最累的活儿,一次为劳犯们送饭时,我看到了洛大人,洛大人当时很虚弱,因着洛大人做太守时待我们很好,我便暗中为洛大人送去了些伤药。”
“后来洛大人渐渐恢复,他对我说家国大义…还安慰我说徐州定能收复,再后来,洛大人突然问我能不能替他跑一趟,我答应了,是以来此为大人通风报信。”
“徐州城内有条暗道通往户部山,我这次就是通过暗道而来,洛大人说,希望援军将徐州百姓安全转移。”
喻勉不动声色地听完,心想洛白溪肯定是考察了这丫头许久,这才敢把暗道的事情告诉她。
喻勉问:“他怎么样?”
“洛大人吗?”
“嗯。”说到底,喻勉就这么个学生,心里还是护着的。
林芝脸憋的通红,半晌才道:“…不太好。”
喻勉的声音顿时冷下来:“王家人对他用刑了?”
“那是早前。”林芝不自然道:“现下洛大人虽然安然无恙,但是…”
喻勉心里什么坏结果都预测了,他淡淡道:“无妨,你直说便是。”
“王五爷要把洛大人献给太后。”
喻勉:“……”这倒是没有料到。
荒谬!
听到这不可思议的言论,隐藏在房梁上的凌隆和凌乔直接摔了下来,吓了人家姑娘一跳。
喻勉瞥了二人一眼,出息。
凌隆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致歉:“主子,我们…”
“行了。”喻勉吩咐:“先带林芝姑娘下去,好生安顿。”
“是。”
徐州太守府牢房内,隔着一扇牢门,洛白溪正对着王颂喋喋不休,但王颂始终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面对王颂的无动于衷,洛白溪挠了挠脸,说:“你能说句话吗?”
“如今你落到这种田地,是我对不住你。”王颂声音沙哑地说,他两颊凹陷,不复往日清俊。
“…让你说句话,也不是说这个啊。”洛白溪顿了下,而后道:“那天,我是心甘情愿替你引开追兵的,所以我未曾怪过你,你也不要再自责。”
王颂缓缓侧首,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洛白溪。
洛白溪仍旧是那副从容不迫或者说随遇而安的样子,他道:“虽然我们存在着利益冲突,但说到底,我没把你当过敌人。”
王颂默然道:“…我知道。”
他都知道,哪会有人舍命为敌人引开追兵的?
“你也不必自暴自弃,是王家不忠不义,关你王颂何事?这么多年来,你为徐州百姓做的一切,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洛白溪不疾不徐道:“再者说,你又不仅仅是王家人。”
王颂古怪地看着洛白溪。
洛白溪扬起唇角,月牙眼带着安抚人心的熨帖:“你更是王乐章。”
“白痴…”王颂垂首闭眼,他似乎是放松了,闲聊般道:“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这么些年,我一直为了复兴家族而四处奔波,我为我是王家人而骄傲,也因为自己是王家人而不屈服命运…可到头来,我所效忠的家族却成了大周的叛徒,这不可笑吗?我不可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