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识君(100)
“……”喻勉始料不及,比起惊讶左明非对他内力的使用,他更在意自身的处境,方才他消耗了大量内力,说实话,他现在有些挣脱不得,他不耐烦地啧了声,声音带着隐隐的压迫感:“嗯?”
左明非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喻勉耳侧,他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喻勉,再次望着喻勉时,眼中带了些水痕,因着方才的折腾,左明非早已衣衫不整,不知是痛处还是情/欲使他面颊上染上一层薄红,他眸色盈盈,唇角染着零星血迹,看起来既圣洁又放/荡,仿佛梅花跌入泥泞,残损却又美的惊心动魄。
喻勉呼吸微滞,继而喉结滚动:“……”他暗中用力,想反客为主,奈何内力损耗过多,根本奈何不得左明非半点。
左明非看喻勉没有反应,眼泪啪嗒地落在喻勉脸上,虽然处于上风,但他却像被压制住一般,无助地落着泪,眼巴巴地望着喻勉。
喻勉陷入了沉思:“……”
“我很疼…”左明非低声凑在喻勉耳边倾诉,他委屈地告诉喻勉:“我已经很疼了…”语毕,他细密的吻便落在喻勉的脸上和颈侧,左明非似乎微叹一声,语气轻柔的近乎蛊惑:“和我一起疼吧,行之哥哥。”
他太可怜了,喻勉心想。
只一次。
喻勉抚摸着左明非的后颈,他幽深的眼睛望进左明非痴迷的眼底,心想,哄哄他吧。
第76章 一线
夕阳带不走初春的冷意, 余晖吝啬地洒在凌云台的门前,下人们抬着几桶热水进去,一炷香的功夫后, 又抬着桶出来, 他们眼观鼻鼻观心地干活,对于房内的事, 皆心照不宣地选择不听不看不谈。
屋内, 喻勉屈腿坐在床边,身上散发着沐浴过后的湿气, 他已经换上了干净的里衣, 肩头只披了件外裳,偶尔露出的胸膛上还残留着些许暧昧的痕迹, 他眉头紧锁,深深地望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人。
左明非已经睡下了, 只是睡得不太安稳,他露出的脖颈上密布红痕, 再加上他虚弱疲惫的面容,看起来好像被欺负过一样——只是方才受累的分明是喻勉。
这小子意识不清醒,连带着动作都透着疯劲儿,折腾了许久,喻勉自是存了哄人的心思, 因此好一番受累,虽然有些不适,却也在能忍受的范围之内…不过下次,喻勉摩擦着指尖, 心想可没有下次了。
“别!”左明非梦魇出声,他冷汗骤出:“别杀他们!!!”
喻勉俯身轻唤:“憬琛, 憬琛?”
左明非猛地攥紧喻勉的袖口,他惊慌地睁开眼睛,先是呼吸散乱,继而大口地呼气。
喻勉轻轻拍打着左明非的手臂,稳声道:“别怕。”
左明非忽地起身,他满目紧张地看清喻勉后,反而更加慌乱了,他手足无措地不敢触碰喻勉:“喻兄你怎么样?你的手脚…孙大夫可替你医治过了?”
喻勉没有及时回应,他心想,憬琛提到了鬼医孙百草,记忆莫不是停留在了乌衣案之后?
他斟酌着回答:“嗯,还好。”
左明非并没有松口气的样子,他整个人看起来了无生气,在得到喻勉的回答后,他很轻地应了声,接着眼泪缓缓在眼中积聚,继而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悲伤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地将他吞噬殆尽。
喻勉愣了愣,抬手替他擦去眼泪,“怎么了?哭的这么可怜?”
“大家都不在了,诗会的人,还有白家…”左明非声音滞涩道:“都不在了,以后都不会在了。”
喻勉携泪的手顿住了,他有一瞬窒息。
这么多年来,喻勉终于切实地体会到,被留在乌衣案阴霾中的人,从来都不是他一个。
喻勉用指节蹭了蹭左明非脸,轻声问:“你都这么难过了,还去请鬼医救我的命啊?”
喻勉体会过那种滔天的绝望和无力的自责,那种情绪仿佛深渊巨兽一般,能吞掉人所有的情绪和气力,换句话说,在那段无法排解痛苦的时间里,人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更别提还要担心着另外一个人。
当年的左明非只会比现在更狼狈,但他却承受着莫大的悲痛,跋山涉水,替喻勉求命。
喻勉呼出一口气,他凝望着左明非的眼神中既有疼惜着迷,也有茫然不解,他柔声喃喃:“可是谁来救你呢?”
左明非呼吸颤抖,他用力闭了下眼睛,自嘲道:“我活的好好的,何需被救?”他那双惯常澄澈温和的秋水眸中,此时此刻是一片灰败的死寂,他无力道:“左家要我活着,我好好活着便是…”
可是他的某些部分,早就随白鸣岐一同去了。
和喻勉内敛的反骨不同,左明非和白鸣岐是有些天真的理想在的,他们志趣相同,抱负一致,所以白鸣岐不仅是左明非的良师益友,在某种程度上,白鸣岐更代表着左明非的理想抱负。
上京城中的那群乌衣少年,他们出身世家,心怀天下,憧憬着共创盛世,他们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肩负着为民请命的责任,到头来却是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在后人的闲话家常里,他们更像是场笑话。
于是,死人闭不上眼,活人不如死了。
喻勉盯着左明非的眼睛,半晌才道:“是得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为他们找回公道。”
左明非听笑了,他抬眼看向喻勉,灰败的眸中闪过一丝同情,似是无奈喻勉的天真,他说:“不能。”
喻勉:“能。”
“不能。”
喻勉仍旧坚持,他捉住左明非的肩膀,强调:“能。”
“不能就是不能!”左明非罕见地发怒了,他用力挣开喻勉的双手,激动道:“你难道看不清吗?白氏覆灭根本就是陛下授意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权之下,众人皆为棋子,公道?呵,世上若是有公道,白家就不会是这个下场。”
“世上若是没有公道,那我便成为这个公道。”喻勉眸色沉沉,他说得漫不经心,却让人无端觉得可靠。
左明非没有回应。
其实,喻勉更想把如今已是十年后的事告诉左明非,可左明非沉浸在乌衣案的悲伤里,喻勉担心他再受刺激,而且,喻勉也存有私心。
十年前,他们分隔两地,不知用了多久才把自己重新拼凑起来,如今,喻勉想带着左明非一起走出来,虽然没什么意义,但喻勉还是想这么做。
“憬琛,你得信我。”喻勉朝左明非伸手。
“不信。”这声音没多少情绪,但回答得很快。
左明非靠在床头,侧对着喻勉,死气沉沉地喃喃自语:“我什么都不信。”
喻勉收回停在空气中的手,温和包容地说:“也对,空口白话的,你不相信也是应该。”
在左明非如今的印象里,这好脾气不该属于喻勉,他稍显迟疑地回身,探究般地打量着喻勉,却看到了喻勉露胸膛上的暧昧印记,“……”左明非顿了下,才意识到一件事情,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痕迹只多不少。
左明非并非不懂事的孩子,他短暂地从失意中抽离出来,语塞地问:“…我们为何会在一张床上?”
喻勉自然而然地穿上衣裳,他无声地勾了下唇角,慢条斯理地说:“现在才想起来问?”
“……”
“显而易见,”喻勉拢好衣衫,抬眸看着左明非,一字一顿道:“我们是夫妻。”
“什么?”左明非懵然睁大眼睛。
和方才苦大仇深的病美人相比,左明非这副目瞪口呆的孩子气可爱多了。
喻勉含笑欺近左明非,和声道:“既然我是你的夫君,那养你一辈子也无妨,你大可继续颓废下去,我养得起。”
左明非下意识反驳:“我不用你养。”
“哦?那你是打算振作起来了?”喻勉摸了摸左明非的头。
左明非并没有躲开,他凝眉询问:“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无疑是心悦喻勉的,可现下他满心颓靡,哪儿还顾得上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