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仗犬势(111)
这天,他们正在进行“夹层”训练。
所谓的“夹层”指的是,在比赛中由于跑位失败或者路线的设置导致训练师的站位受到限制,必须隔着一个或几个障碍指导赛犬的情况。
除了这种被动场景以外,当几个障碍很密集地挤在一起时,有经验的训练师也会主动地选择夹层指导的方法。
这对PVC和阿狗来说很容易,对其他三人却相对困难。特别是大量依赖身体语言的Captain和何已知。
下午结束时,何已知只完成了27组夹层训练,距离教练制定的40组的目标还差很远。
所以他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去尹奶奶家吃饭,而是和Captain留下来加练。
雁行也没有去。
何已知完成40组训练时,发现他好像睡着了。
雁行趴在桌子上,脸埋在曲起的手臂中间,搭在桌面上的指尖不安地抽动着。
自从那天那场雨后,蓟京就迎来了夏末的第一次降温,一连持续了好几天。
天气也时阴时晴,一到晚上就下雨。
雁行经常疼痛发作,整夜没法睡觉。
何已知也是这时才意识到,他那么关心PVC睡不着的事情,是因为自己也承受着一样的痛苦。
同时他也感慨,之前那么多次下雨,他就躺在雁行的旁边,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就连这次知道,也是对方主动放弃掩饰。
那天在木棉树下,雁行察觉到了何已知想要拒绝的想法。
青年以为,按照男子高傲的性格,应该会选择默认或者避开,甚至反过来先一步拒绝他都很正常。
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雁行没有这么做——
相反,他开始示弱。
像褪了壳的蜗牛一样,在何已知面前表现出,从未展示过的脆弱。
他会在夜里熄灯后,借着雨声,问青年“我很疼,可以挨着你吗?”,得到应允之后再一点点地接近,靠着他的胸膛,进一步希求一个拥抱。
又或是在独处时,以“安慰剂”为名,靠着剧作家休息。
何已知一方面知道这是雁行不让他开口的手段,一方面又情不自禁地沉陷其中。
结束训练的剧作家放下喝完的水瓶,走到桌子前,先是看到雁行口鼻呼出的气息在桌面上形成雾气,紧接着发现他脸色不太对。
从深色发丝中露出的耳廓、脖颈延伸到领口下的肩膀透出一片绯红,细薄得仿佛透明的皮肤下跳动着冷色的血管。
睫毛和柔软的眼皮颤抖着,即使被手臂挡住,也能看出嘴唇红得不正常。
何已知用手摸了摸男子的后颈,即便和他刚运动完的掌心相比,那也是热的。
雁行在触碰中睁开眼睛,抬头看着他,轻声问:“40组都完成了?”
何已知点了点头:“你发烧了。”
雁行并不惊讶,而是叫他伸出手,将两颗糖和两粒肉干放入他的手心:“你和Captain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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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果汁和记忆水
何已知顾不上把肉干给Captain,匆匆往兜里一揣,给昏昏欲睡的雁行披上一件外套,将人带到附近的医院。
青年没有什么看病的经验,只是大概知道就诊前要先挂号。
“请问……发烧是挂呼吸内科还是发热门诊?”
护士看到他推着雁行:“人昏迷了?”
“没有,只是犯困。”
“这个时间只能挂急诊。”护士麻利地收了挂号费,丢了一本新的病历本出来,“把人叫醒填信息。”
何已知说“不用”,自己拿起柜台上的笔就填完了。
护士多抬头看了他一眼:“电梯上二楼右转。”
何已知把雁行带到急诊室,经过医生的一系列抽血检查,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打上了吊针。
趁着去药房拿药时,何已知给PVC他们发了信息,提醒他们回去以后记得带Captain出去遛,还有给司马从容和姬东墙喂食。
正当他奇怪时,听到外面传来轮椅和交谈的声音,他循着声音走出去,看到雁行在走廊上,面前站着两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
“制药商和外骨骼公司的销售。”
他掏出一个面包撕开包装递给雁行:“外骨骼?”
提着几个袋子的青年回到门诊输液室,没有看到雁行。
雁行像是从事体力劳动一样咀嚼完面包,咽下去,懒散地靠着椅背。
这触及到了剧作家完全不了解的领域:“能站起来吗?”
雁行现在看上去比来时精神了不少,但和打进去的药没关系,完全是被找不到血管的护士扎醒的。所以虽然现在吊水的是右手,但左手也贴着止血的胶布。
何已知检查了一下输液吊杆,在雁行身边的条凳坐下,打开塑料袋:“刚刚那是谁?”
何已知开易拉罐的动作震了一下,液体从瓶口漫出来。
“怎么出来了?”何已知问。
拿完药,他又去医院对面的便利店买了点吃的,回来的路上看到有老人在卖水果,也买了两个。
“谁知道呢?”雁行兴致缺缺地用牙齿撕下一口面包。
“你不感兴趣吗?”
男子接过他递来的面包,挑剔地看了一眼成分表,随口答道:“不是科幻电影那种,是医疗用的。大概是借用腰和机械为腿部增加力量。”
也不只是发烧感冒,还有骨折的、腹泻的……一排排的病床和椅子都被病人和家属占得满满当当。
青年有点惊讶,他看男子如此努力地维持机体功能和复健,自然以为他对站立和行走没有死心。
“我现在唯一的兴趣是勾引你。”
“我自带椅子,就不跟其他人抢位置了。”雁行说。
青年一过去他们就走开了。
理智告诉他,这是一个明确说出拒绝的好机会。
应该是这几天突然降温的原因,门诊观察室人满为患。
不在仓库,周围没有其他人,雁行的状态也不允许他像之前那样变着花招的躲开。
但是不知为何,青年就是说不出来。
也许是同情心让他没法对病人开口,喉咙像是被空气锁死。话语如同杠杆都没法翘起的巨石一般,沉闷地堆在胸口。
最后他只能无力地说:“别闹了。”
雁行发红的薄唇朝一边扬了起来。
何已知拿出买水果时老人用来替代找零的纸巾,擦干净易拉罐的外壁,插上吸管,送到一只手扎着针,一只手拿着面包的雁行面前。
“咖啡?”
“果汁,医生说要补充维生素。”
“市售果汁都是糖水,哪有什么维生素。”
不知好歹的病人试图用扎针的手去抓,被何已知避开了,让他直接喝。
“你还真会照顾人,”雁行见缝插针地奉承何已知,“要是我车祸的时候你在就好了。”
他低下头,就着剧作家的手咬住吸管,像喝药一样将果汁灌下去。
喝完还剩下一半,何已知丢掉吸管,自己对着易拉罐口解决了。
确实,是糖水。
两个人就这样,慢悠悠地把剧作家买来的东西消灭殆尽。
吃下最后一口水果,何已知感觉有些意犹未尽,突然想起裤兜里还有雁行给的糖,正好两颗,拿出来一人一颗。
雁行没有拒绝,两人同步地把糖纸剥开,放进嘴里。
糖还没有融化,雁行忽然说:“你没有和其他人交往的经验,这很可惜。”
“……为什么?” “有对比的话,你就知道我其实是很好的。”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音节也有些含糊,何已知怀疑他烧糊涂了,于是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还是烫的。
“但是也没关系,反正无论如何你都会拿神话的标准要求现实。”烧昏的雁行用一种深情到漠然的语调接着说,“我会尽力达到你理想的爱情的标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