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长情告白(62)
“可是如果我一直好不起来,怎么办?”Eduardo问,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我没有信心……”
“那也没关系。”Mark他握住Eduardo的手,让他的手心贴着自己的脸颊,“没关系,Wardo。”
“我只是想念你睡在我身边的感觉,这值得我忍受一切。”
TBC
第二十二章
【22】
Mark这晚没睡着。
不只是因为时差的缘故,更重要的是Eduardo在他身边一直没睡好。
两人开诚布公地谈完后还漫无边际地聊了会儿天,Eduardo先犯了困,聊着聊着就睡过去了。
Mark没什么睡意,但他愿意陪Eduardo睡觉,于是闭上眼睛,看看睡意愿不愿意眷顾他。
Eduardo睡着了很安静,面对Mark,微微蜷着身体,有点不安地自我保护的模样。
他的呼吸均匀绵长,这对Mark来说就像安眠曲,渐渐地把Mark也带入梦乡。
但Mark到底睡得浅,半夜的时候被Eduardo的异动惊醒。
Mark最先听见的是急促的呼吸。起初他还有些迷糊,以为自己在梦里,当明白过来自己听见什么的Mark立刻清醒了。
他睁开眼睛,借着微弱的光线,Mark看到Eduardo皱着眉,痛苦和忍耐在他脸上清晰可见。他的呼吸很重很急促,像透不过气的喘息,嘴里含着一些听不清的呓语,显然是被梦魇住了。
Mark犹豫着要不要叫醒Eduardo,他担心这时把他摇醒会让他难受,但Eduardo现在这样,看上去已经足够难受了。
还没等Mark做出决定,Eduardo自己惊醒了。
他轻轻喘了一声,过了起码一分多钟才让呼吸平复下来。
大概惊醒后很恍惚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房间里很暗,Eduardo没发现Mark早就醒了。
一起睡觉时,Mark不是第一回被Eduardo折腾醒,虽然这种情况比较少——因为Mark往往是睡得比较沉的那个。
Mark没有出声,因为以前他往往回答说没事并让Mark继续睡。
Mark想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Eduardo躺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坐起来。
大概不想吵醒Mark,Eduardo的动作很轻,Mark以为他是要起床喝口水,但他没有。
他只是默默地靠着床头坐着,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间太暗了,Mark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他看上去呆呆的,很丧气的模样。
Mark猜测他可能是在抵抗睡意,或许是刚刚的噩梦把他吓坏了。
但Eduardo失败了,Mark看到他不自觉地因为再次犯困而半睡不醒地点了几下脑袋又惊醒,半晌,Mark听见Eduardo小小地抽了抽鼻子,他终于屈服,又慢吞吞地躺下了。
重新躺下后的Eduardo在Mark身边翻来覆去了好几次,很焦躁的感觉,最后终于缩进被子里,远离了Mark并背对着他不再动了。良久,Mark听见Eduardo的呼吸再次绵长均匀。
这下Mark是彻底睡不着了。
他虽然不赞成Eduardo冒进地勉强自己进行PTSD治疗,但现在停止了治疗,也只是让Eduardo没那么焦虑罢了。
PTSD没有消失,它当然不会因为两个人和好而自己消失了。
它仍旧存在于他坐车时的紧张中,存在于他梦里,存在于那些诡异的、过低的自我评价中,像阴影一样,总能从蛛丝马迹里,发现它阴魂不散地存在于每一个它可以存在的地方,影响着Eduardo的生活。
Mark不觉得Eduardo是个问题,但PTSD是。
它持续的骚扰,让Eduardo时刻处于紧张状态中,使他无法集中精神,使他自卑。
Eduardo刚刚呆呆地坐在黑暗里的情景刺痛了Mark,因为他看上去如此脆弱、孤单、无助,且不打算寻求帮助。
如果不是太困,Mark猜他或许能自己一个人坐到天亮。
而Mark无法帮助他。
他需要专业的治疗,这一点Eduardo自己也明白。但现在不是时候,而Mark不知道Eduardo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去接受治疗,而不是使治疗变成另一种酷刑。
现在他们所能做的就是等待,但即使如此,Mark同样不知道他们要等多久。
Mark了无睡意又心烦意乱,他想吃点褪黑素帮助入睡。
他需要充足的睡眠,因为睡眠不足会使Mark的脾气变得有点糟糕和消极,同时降低他的理智控制能力,而这是他现在最不能陷入的状态。
因为Mark总是隔一段时间就来新加坡一回,所以Eduardo家里总会备着褪黑素。
不过Mark很少用那个,因为他们那时候有很棒的xing爱,这往往让他筋疲力尽。而且在来之前,Mark总要没日没夜加班好几天,所以在Eduardo身边,睡眠根本不成问题。
Mark循着记忆摸床边抽屉,他记得里面有一瓶褪黑素,但摸到瓶子时发现它空了,Mark记得他上回摸到时还剩下小半瓶。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三点半了,Mark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打算去客厅找找,那里有备用的。
Eduardo好不容易睡着,Mark不希望吵醒他,从起床到开门的动作都蹑手蹑脚的。
结果一关上房间门,Mark就看到二楼走廊尽头的露台上,Roberto靠着围栏在抽烟。
听到动静,Eduardo的父亲转过身。
Mark觉得现在的情况不是一般的尴尬,他半夜从人家小儿子的卧室里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出来,身上穿着随意的T恤和短裤,然后被当父亲的捉个正着。
不管这是哪门子拙劣的喜剧,这都只有尴尬没有笑点。
既然双方的视线对上了,Mark就不好当看不见Eduardo的父亲,尽管Roberto没有打招呼的意思,但Mark只能走过去。
Roberto系着睡袍,手指夹着雪茄,Mark走过去的时候,还能看到刚轻轻散开的烟雾。
Eduardo的父亲有种不动声色的威仪,即使Mark在他面前也感觉像个小辈。Eduardo曾经告诉过他,在祖父过世后,父亲继承了巴西那边的所有商业线,Roberto是个老练的商人,他身上所有的那些在商场尔虞我诈中磨出来的尖利常让人感到胆寒。
“Mr.Saverin.”Mark先打了招呼。
Roberto看了Mark一眼,“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原本这么打算。”Mark说,“但我和他都不希望。”
Roberto不置可否,又抽了一口雪茄,“睡不着?”
“是的,时差。”Mark回答。
“我也是。”Roberto淡淡地说。
“有药物,”Mark说,“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
“不用了。”Roberto回答,烟雾被他呼出,像层薄纱一般散开,“睡不着的时候我不勉强自己睡觉。”
Mark闭嘴了。
“我没想到我和你可以这么心平气和地谈话。”Roberto说,“在这之前,我曾经想过,如果他一意孤行要和你结婚,我不会允许他把你带到我们家。”
“你这是把他也赶出家门。”Mark尖锐地回答。
“你这么有信心?”Roberto挖苦他,“他始终是我儿子,家总是要回的。”
“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了,你说呢?”Mark反问,“无论是和我在一起还是和我反目成仇,他选择的总是我。”
Roberto冷笑了一下,“这才是你本性。”
“不,”Mark回答,“这是你的偏见。”
Mark在今晚表现得太温和,他此刻的反击如此直接,让Roberto有点意外,但旋即想到Mark声名在外的脾性和言行风格,看来今晚只是他收敛了利爪而已。
没让Roberto勃然大怒,是因为Mark的话让他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在Eduardo和Mark质证的时候,Roberto曾有意磨砺小儿子,为此只为Eduardo提供了法律资源。
一切如Roberto所想的进行,Eduardo独自完成了诉讼且完全没有落下哈佛的学业。但有两点,Roberto是没料到的。
一是他没想到Eduardo在重压之下选择了庭外和解,二是没想到Eduardo倔强如此,他选择了和Mark和解,却没有与自己和解。
Roberto知道Eduardo因为Mark的缘故,在华尔街四处碰壁。Roberto没去帮他,由着他四处碰壁,想要杀一杀他的倔强,最后Eduardo果然屈服了,在大儿子的Kawa资本里做投资。
Alex偶尔会跟父亲说一下Eduardo的情况,Roberto都不置可否,事实上他已经心软,Eduardo和他闹僵将近三年,多大的气都随着时间熄火了,Roberto只是在等他先服软回家。
但最后他等来的,是小儿子累倒进医院的消息。
重感冒加过劳引发的心源性疾病,幸好当时他的助理及时把他送到了医院。
Paula气坏了,她指责Roberto,你不能要求你儿子按照你的想法来,他的人生是他的,不是你的复制品,你必须相信他的选择!现在,你亲自去纽约把你儿子带回家!
Roberto当天夜晚就从迈阿密飞到了纽约。
到医院的时候Eduardo还睡着。
三年没见的儿子跟Roberto印象中的有点不一样,更瘦、更憔悴,似乎也更锋利。他用这些换来了一份非常漂亮的履历和巨额的资产。
“Papai,”醒来的Eduardo问他,“我让你失望了吗?”
他当然没有。
而且Roberto很清楚,这种和自己孩子较劲、想要他按照自己想法修正生活的事情,自己做不到再来一次了。
这不在于他已经老了,还在于他毕竟是父亲,也爱自己的孩子。爱使他屈服和承认Eduardo身上那些在他看来并不完美或并不成熟的地方,同时包括他不明智的那些重要选择。
他只是很纳闷,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有什么值得自己小儿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受痛苦选择他。
Roberto意味深长地看了Mark一眼,“你倒是很清楚自己的分量。告诉我,Zuckerberg先生,你在你们的关系里,总是这么心安理得吗?”
“不,”Mark毫不犹豫地回答,“在我们的关系里,控制权是他的。他只是选择了我。”
Roberto轻笑一声。
刚刚在沉思中,他没有再抽雪茄,因此雪茄渐渐熄了,他拿出打火机重新点上,又吸了一口。
“而你证明了他的选择没有错,”出乎意料地,Mark听见Roberto这么说。
“他为什么就不能做个轻松些的选择,像Michele和Alex,”Roberto近乎无奈地说,“你知道他可以选择任何人,对吧。”
“所以我感谢他。”
跟Mark回击Roberto毫不犹豫一样,他坦白自己对Eduardo的爱也是直言不讳。
两人的对话一直在使对方意外,以至于Roberto对Mark的这句感谢已经很难感到惊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