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长情告白(11)
Eduardo不能忍受让Mark见到这样的自己。
Mark的眼光逡巡过自己的身体,上面的千疮百孔无一遗漏进入他的视线,而Eduardo无法遮掩自己任何一处的残破,强烈的羞耻令他无地自容。
Mark看到Eduardo的手动了动,他惊醒过来,赶紧拖过旁边的椅子,坐到Eduardo身边。
“Wardo。”他握着Eduardo的手,声音哽咽嘶哑。
Eduardo的手背上全是吊点滴扎出来的针眼,青紫一片。Mark小心翼翼,大力一些都怕碰痛了Eduardo。
Eduardo在Mark手心写了几个字。
Mark开始心神撕裂,没意识到他在写什么,可是当Eduardo又重复了一遍后,Mark忽然惊觉他写的是什么。
Get out
Eduardo在对他说“get out”。
他指尖的痕迹几乎灼伤Mark的手心。
那是一把刀子,他在Mark的手心写了什么,就是用刀子在Mark的心脏上划出什么。
Mark顿时觉得自己被他划得鲜血淋漓,他心痛到窒息。
Get out
Get out
Get out
他在Mark手心一遍遍的写。
他后悔了,他后悔了,他后悔了,他不应该把Mark叫进来。
如果他没法完全好起来,如果他不再是以前那个Eduardo,如果他留下很多缺陷。
那不应该是Mark去承受的。
直到Eduardo写了三遍,Mark才有力气制止他,他一把攥住Eduardo的手指。
“Please,don’t……”
“Please,”Mark低下头:“please,Wardo,please……please。”
Mark一直重复着“please”这个单词,好像口拙词穷。
Eduardo这才反应过来,Mark哭了。
他低着头,请求着Eduardo。
Mark很少低头。
他是异常强硬的一个人,Eduardo曾觉得Mark的骨头是刀架成的,血管里流淌的是铁水一样的血,所以他总是割伤别人,烫伤别人。
Mark人生中只有两次在Eduardo面前低头。
第一次,是帕罗奥图的那个雨夜,在逼仄昏暗的走廊,Mark低下倔强的头颅,含糊不清地请求冒雨而来的Eduardo留在他身边,I need you here,他这么说。
他那时把声音放得那么低,他第一次请求,甚至害怕被门外的Sean听见自己说了这样软弱的话。
可他真的需要Eduardo在他身边,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原因能让他低头请求。
第二次,是他们复合的那个雨夜,Mark淋着雨回来,他问Eduardo,我是不是回来太迟了?他请求Eduardo原谅他的“迟来”。
这是第三次,他低着头,却不知道该请求Eduardo什么,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please”。
他想请Eduardo不要这么做,不要推开他,可是他同时也明白Eduardo,他知道Eduardo是多骄傲的一个人。
他爱他,但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呵护Eduardo的自尊心。
Eduardo停止了挣扎,安安静静地任由Mark握着他的手指。
过了很久,Mark才抬起头,他拿出戒指——那个在Eduardo车祸急救前,被医护人员退下来的戒指,他们的订婚戒指。
Mark握着Eduardo的手,将那枚戒指慢慢套进他现在瘦得骨节分明的手指里。
“我……我问过他们,”Mark低声说:“他们说你现在是可以戴戒指的,他们也会很小心,不会弄丢戒指。所以,戴着它,好吗?”
Eduardo看着他。
又过了好一会儿,Mark还是不舍地握紧他的手。
“Wardo,”他说:“我把Facebook的第七个初始账号给了你。”
Eduardo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Facebook刚建的时候,Mark先创建了四个账号,一到三是Mark测试用的,第四个才是他现在使用的正式账号。第五个账号Mark给了Chris,第六个账号是Dustin的,第七个账号属于Eduardo。
“我一直没告诉你为什么,那不是随意给的。”Mark沉默了一下:“无论是宗教还是文化,七总是代表完美和神圣……上帝花了六天时间创世,天地万物造齐,然后在第七天休息。”
Eduardo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Wardo,我把第七个账号给了你,因为你是我创世的第七日。”
Mark很倨傲,他是国王,他创世,开启一个新的社交时代。可当一切齐备,他也需要休息。
所以Eduardo就是他创世的第七日,他若没有他,就没有栖息地。
Eduardo长久地空置着他的Facebook账号,Mark的第七日就荒芜,无处可安眠,直到Eduardo重新开始使用。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过去、现在、未来,一直是,哪怕除了Mark自己,没人知道第七个账号代表什么。
“所以,”Mark说:“别离开我,别让我失去你,别这么做。please,Wardo,please……”
TBC
Facebook效应里说马总账号是4,花朵是7,不过我也有看到讨论Facebook一些代码的文章里,有说马总账号UID是1…不过算了,他是几无所谓,花朵是几才是重点…
第六章
【06】
Alex次日进入重症监护室时,看到Eduardo手上的戒指。
他的手安静地放在床上,输液的管子通过针扎入手背,透明的液体由管子进入Eduardo的身体。
那只订婚戒指又回到弟弟的手指上,在没有温度的床褥和没有血色的手上,它闪着一点细微的银光,像某种生命之光。它仿佛是一根安全绳,牢牢地拽住Eduardo,使他安稳,使他停止坠落。
在清醒过来后这么多天,Eduardo第一次对Alex露出一个柔软虚弱的笑容。
Alex心中百味杂陈。
无论他们萨维林家多么讨厌Facebook那位傲慢的暴君,或是多么不想承认Mark和Eduardo的关系,有一点Alex还是不得不承认,在他们束手无策的时候,只有Mark对Eduardo有办法。
Mark曾是Eduardo的死劫,现在又是Eduardo的生门。
这个世界比Mark有钱的年轻人虽然屈指可数,但Eduardo遇到的比Mark更好的人真是数也数不清。
可又怎样?
他的弟弟偏偏就是把伤害和救赎自己的权力赋予Mark——在Eduardo甚至还不真正理解爱情到底是什么的时候,他就把这些主宰的权力毫无保留地悉数交付Mark Zuckerberg这个人。
那之后,Mark被默许进入重症监护室,因为Eduardo愿意一天里有五六分钟的时间,由Mark来陪伴他。
这几天里,Eduardo又接受了几次进一步处理骨折和骨裂的小手术。
他刚受伤时没法承受太多手术,医院只能优先处理他创伤的脏器;等那些严重的、直接威胁生命的问题都大致稳定后,医院才开始为其他地方进行手术修复和固定,并且可以预见接下来还要进行一系列的小型手术。
第八天,Eduardo各项指数终于稳定。
在重症监护室度过了漫长的二十五天后,Eduardo终于转入普通病房。
Mark在清晨时就到重症监护室前等他出来。
昨天例行交代病情的时候,主治医师跟他提到Eduardo今天可以离开ICU了。但他们没说什么时候,可能还需要最后再对Eduardo的各项数据进行一次复查,Mark只能耐心等待着了。
今天天气很好,九月初,新加坡的早晨气温微凉,非常清爽。
Mark一直没法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现在有点焦躁,就好像经历了一场痛苦的马拉松,终点就在面前,充满了不确定性。
他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中,总担心下一刻医生会出来告诉他,Eduardo情况又恶化了,必须继续留在重症监护室。
毕竟这种反复无常的情况在最初的十天里经常发生。有时候Mark只是累得打个盹的功夫,医生就跑出来说Eduardo又出问题了,要抢救,要做手术,要检验,要这样,要那样。
Mark曾经一度对重症监护室的那几位医生产生恐惧心理,就怕他们从ICU里一出来就把目光投向自己。因为医生们一般主动找Mark或Alex都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没来由地,Mark忽然想起八月那通打断他工作的电话。
其实那天的事情Mark记得不太清楚。
只是来电显示上清楚地亮起Eduardo的名字,他以为是Eduardo给他打电话,心情瞬间就愉悦起来了。
可是一接通,电话那边Donna带着哭腔的一声“Zuckerberg先生”,直接把Mark给叫懵了。他立刻就敏感地意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果然,还没等Mark做任何心理准备,Donna就说:“Saverin先生出事了,有人在十字路口把他撞成重伤,现在正在抢救。”
很难用现有的任何一种语言精确形容这句话的可怕程度。
他价值几百亿的大脑有五秒的空白时间,没办法对Donna说的话进行信息处理。Mark甚至连她口中的“Saverin先生”是谁都不能正确解读,还有“车祸”和“重伤”的字眼,听上去同样非常陌生。
Mark没法呼吸,他用力吸气,可是周围的空气变得非常稀薄,可能由于缺氧的缘故,整个办公室都在天旋地转。
Donna在电话里哭,因为Eduardo失血过多停止过呼吸和心跳;Felix在电话外说了什么,因为他很担心Mark,但是Mark对情绪开始不能产生反应。
他的理智迅速夺回行动指引权,Mark立刻布置自己紧急离开的各种工作分配与授权。
他看上去冷静得可怕,谢丽尔和布列特很快就来到他的办公室,克莱德曼和戴维也被Mark在去机场的路上搞定。
他理智得可怕,条理清晰到不近人情,好像对噩耗无动于衷。
很多人以为情感是爱情的唯一表达形式,但不是。
对Mark来说,理智才是爱情的表达方式。
他有多爱Eduardo,现在就有多理智;就像他有多爱Facebook,当年踢走Eduardo时就有多理智一样。
Mark当时唯一的情感反馈大概是一种类似旋转带来的恶心感。
这种感觉一直都在,持续到Mark登机,坐在前往新加坡的航班上。起飞几小时后飞机遇上气流,他终于忍不住在飞机的洗手间里大吐特吐。
先是当天吃的东西,然后是水,再然后是胃液灼伤喉咙。
他一边吐,一边想,Eduardo从手术室出来了吗?还是死神已经带走了他?
于是Mark开始思考最坏的那种情况:如果Eduardo死亡该怎么办。
并不是那些庞大的资产或Eduardo的公司,或Facebook的股份,或没完没了堵都堵不住的媒体舆论该怎么应对。
不,都不是这些,而是Mark该怎么办。
到这一刻,Mark的情感才卷土重来,像洪水决堤一样,在小于一秒的瞬间里,彻底冲垮了Mar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