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长情告白(2)
就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但这就是Mark所想要达到的效果。他和Eduardo已经三十岁了——他是奔着婚姻和一辈子,很认真地谈这场恋爱的。
Mark从决定追求Eduardo开始,目标就非常明确,并且有一整套周全的计划,他很有信心。
可是如果,Eduardo没了呢?
如果他所有计划和未来的对象,没了呢?
Mark第一次感到这条航线很漫长。
在抵达新加坡樟宜机场前的这18小时里,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对于飞机上的他来说,所有消息都是滞后的,等他能收到通知时,事情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他很可能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来不及了。
Mark从飞机起飞后就一直沉默着,像一尊石像,脸上到身体每一根线条都是僵硬的。
他坐在商务舱宽敞的位子,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都做不成也不想做,哪怕笔记本电脑带在身上。
Mark只是一直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时间过得慢极了,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十倍般煎熬。
飞机起飞两小时后遇到了气流,广播提示颠簸,请乘客留在座位上并系好安全带。
Mark被摇晃的机身弄得腹部翻江倒海,胃沉甸甸地往下坠。
等飞机终于飞平稳后,Mark“啪”一声解开安全带,跑到洗手间吐了出来。
他吐得很厉害,把午饭的东西全吐干净了。
等止吐后,Mark漱了漱口,去掉嘴里的酸味。他看着镜子,发了片刻的愣,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飞机在高空中忽然肢解,他正在从三万英尺的地方坠落。
回到座位后,Felix担心极了:“你没事吧?要问空乘拿点药吗?”
Mark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他从上机后就没有什么说话的心思,直到吃过晚餐,Mark才愿意开口。他问空乘要了一副眼罩和一张薄毯,决定睡片刻。
Felix一直很担心他,看他戴上眼罩休息,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他也跟空乘要了眼罩和薄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Felix醒来的时候大概是深夜。
客舱熄了主灯,大部分的旅客都在自己位置上沉沉睡着,可他身边Mark的座位却空了。
Felix探起头左瞅瞅右瞧瞧,都没有见到Mark的身影,直到看到洗手间显示有人正在使用的标志,他才想到Mark或许在洗手间。
Eduardo的意外以及Mark显然方寸大乱的表现,让Felix也非常不安,半夜醒来他就睡不着了。
他心烦意乱地坐了片刻,忽然意识到Mark还没从洗手间出来,而现在距离他醒来已经二十分钟了。
Felix决定去看看Mark,他在不吵醒其他乘客的基础上,蹑手蹑脚地走过通道到洗手间门前。
他正要敲门,却听见里面隐约传来压抑的哭声。
Felix的手一下就顿住了,他手足无措地在洗手间前站了片刻,慢慢放下手,又回到了座位上。他在座位上非常不安,但不知道能做什么。说实话,现在已经大大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他在Mark身边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暴君心理抗压能力强悍,根本不需要任何这方面的帮助。
这还是Felix第一回碰到这样的情况,Mark看上去像是撑不住了,而Chris和Dustin这两个最了解Mark的人,又不在身边,他也没法咨询建议。
幸好过了十五分钟,有想使用洗手间的乘客耐不住了,去找了空乘反映洗手间长时间被占用的情况。
空乘是个很帅气的年轻人,生得很高大挺拔。
他敲了敲洗手间的门,礼貌地询问:“这位乘客,您进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请问是不是有身体上的不适,需要我们提供帮助吗?”
洗手间的门在三十秒后打开了,Felix知道Mark不喜欢被人看出异常,赶紧又套上自己的眼罩装睡。
洗手间那边谈话的声音模模糊糊传到Felix耳边。
“嘿,小伙子,你没事吧?”那位乘客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有点发福,看上去就是个典型的美国人。
Mark摇摇头,平静地回答:“没事。”
空乘关切地重复道:“先生,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们会尽量提供帮助,以期让您在我们的航班上更舒适,这是我们的职责。”
“谢谢,我没有任何需要。”Mark再次冷静地拒绝了。
片刻后,Felix感觉到Mark在自己旁边坐下。
周遭的空气随着Mark的回来忽然变得凝滞压抑,Felix戴着眼罩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Mark没有接着睡,这让Felix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十五分钟后,Felix忍不住扯开了自己的眼罩。
Mark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枚戒指,正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Felix认得这是他跟Eduardo的订婚戒指,但是Eduardo不想公开关系,Mark就没有戴在手上。他找了条链子,穿上戒指,挂到脖子上。
这事儿Dustin还嘲笑过Mark:“跟高中女生一样。”
Mark白了他一眼:“你别戴着你的求婚戒指,你看到时候Fiona肯跟你结婚不?”
看到Felix醒了,Mark问他:“我吵醒你了?”
“没有,”Felix小心翼翼地说了一个也算不上骗boss的答案:“飞机上睡得不舒服而已。”
Mark合拢手指,将戒指收在手心里。
两个人一时间在深夜三万英尺的高空上静默无语。
“你……”Felix斟酌着:“Mark,别太担心……”
Mark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嘴角,看上去并没有回答的欲望。
又过了好一会,Mark开口:“谈过恋爱吗?”
Felix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但还是乖乖回答:“有两次经验。”
“哦。”Mark点点头,然后没有然后了。
Felix没法忍受这种沉默,于是把这个话题继续了下去。
“最近的一次是去年,一个叫Sarah的姑娘,不过我们只维持了半年,她嫌我工作繁忙,把我甩了。”
Mark这个始作俑者毫无愧疚感,很欠揍地哼了哼,扯出一个冷硬的笑。
“第一任是个金发的姑娘。”Felix继续说:“她是我高中同学,别的班级。我喜欢她三年了,一直不敢说。直到毕业舞会时仗着脸上有面具,才鼓起勇气邀请她跳舞,和她说上话。后来她19岁生日那天,我从斯坦福到布朗大学给她过生日,我们就在一起了。尽管大学地点不同,但我们谈了整整四年的恋爱,直到毕业,她去了华盛顿,我留在加州,就再没有联系过了。”
“可惜。”Mark说。
“是的。”Felix点点头,“我真的挺喜欢她。”
“我也是在19岁那年认识Eduardo的。”
Mark低着头,松开手心,再次露出那枚戒指。他解开了挂着戒指的银链子,然后将戒指套进手指上。
“我今年30了。”
Mark低声说,他的视线停留在戒指上。
人生短暂得惊人,他和Eduardo分分合合,转眼十年就过去了。
当年哈佛里,Eduardo在犹太联谊会上分开醉醺醺的人群朝着他走来,提议他装醉,好一起“逃离”那次无聊舞会的情景还犹如昨日,历历在目。
Mark人生里的三分之一时间,都与Eduardo有关。
他宏伟帝国的奠基里也镌刻着Eduardo的名字,这一切就像他的戒指,无论是挂在脖子上还是戴在手指上,对他来说都是不可变更的事实。
“我要再睡一会,”Mark闭上眼,拉下眼罩,“6小时后就可以降落樟宜机场了。”
“好的,晚安。”Felix小声说。
飞机在新加坡上午9点50分抵达樟宜机场,比预定时间要早了10分钟。
Mark从8点多的时候,就维持不住表面的冷静,开始呈现一种显而易见的焦虑状态。
好不容易熬到9点50,飞机停稳,乘客们纷纷开始将手机从飞行模式中切换回来。
Mark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来来回回拿在手上摆弄,一会儿划开屏幕,一会儿又锁上塞进帽衫口袋中,折腾了好久,都没有切换模式。
Felix知道Mark是害怕接收到的是Eduardo的死讯,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敢说什么,只好默默跟在Mark身后。
两人下了机,顺利入境,打出租车时,Mark便不得不接收Donna消息了。
他站在机场大厅里,握着手机深深吸一口气,操作着手机从飞行模式中切换了回正常模式。
Mark的手指在颤抖。
从切换好模式到接收到信息之间大概有10秒的空白时间。
这10秒缓慢得就像过了一辈子,周遭的声音都消失了,樟宜机场来来往往的乘客好像都静止住了。
Mark一个人站在世界的中心点,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等待上帝的审判。
“嘀——嗒。”
短信接收的提示声响起,世界重新运作起来。
Mark深吸一口气,手指慢吞吞点开来自Donna的短信。
这条短信发送时间在Mark登机后三小时。
“手术基本成功,但尚未脱离生命危险,转入重症监护室,新加坡中央医院。”
Mark握着手机,死死盯着这几行字,来回读了两次,才完全接受上面所有信息。
Felix无法从Mark的表情里读出任何情况,他小心地问:“怎么样?”
“在ICU。”Mark回答:“新加坡中央医院。”
Felix吊在半空的心才落了下来,他深深呼吸了一下:“走吧,Mark?”
“好。”他点点头。
但下一刻,Felix就看到Mark晃了一下,毫无预兆地直挺挺就要跪下去。
他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臂拽住了Mark,这才没让Mark丢脸地在这么多人面前跌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Felix问。
“没事。”Mark摇摇头。
Felix扶着他,他面无表情地站了两秒时间,看上去是在等身体恢复。直到Mark脸色好点了,似乎也站稳了,Felix这才放开Mark。
到达新加坡中央医院时,已经11点了。
Felix得在医院附近给Mark找一间酒店开个房间以供落脚,再联系Facebook的公关副总裁Carol,需要她配合Eduardo这边处理泄露的消息。
Eduardo手上持有的Facebook的5%股份,还有他的总资产,以及和Mark的关系,这些东西一旦因为他的车祸而曝光,媒体就会像苍蝇一样蜂拥而至。
Mark绝对不允许有人在这种时候打扰Eduardo,也绝不能容忍媒体用Eduardo做文章,使他的事故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