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万里丹山路(95)
施未站起身,环顾四周,这一层的构造与下面几层并无不同,除却摆放的书卷少了许多,并没有其他异样。
他随手拿起一本书卷,满纸空白,一字未落。
“这纸上有玄机吗?”
“没有,是普通宣纸。”曹若愚有些累了,“还有个坏消息,我们没有找到出口。”
施未默而不言。
历兰筝安抚着:“先休息一下吧,这都忙了一天了,好歹上来了第六层,先养精蓄锐,明早再做打算。”
曹若愚表示赞同,然后他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好饿。”他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又饿又困。
施未从自己的灵囊中找了许久,找到了两块烧饼,掰开来分给他们,曹若愚开着玩笑:“三师兄,你什么时候开始向二师兄看齐了?”
“吃你的。”施未不理他,曹若愚一个人在那儿傻乐,而后才啃起了那半块烧饼。
他嚼了两口,咽下去,又问:“你们说,那位拂薇先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数百年过去了,除了樗木炭,她还留下了什么东西呢?”
“不知道。”施未眉头微蹙,手里的烧饼也味同嚼蜡。
曹若愚没有什么心事,吃完饼,稍微没那么饿了,直接睡了过去。历兰筝也有点犯困,靠着书架也进入了梦乡。施未想着想着,也有点昏沉,在入睡之前,他忽然眼前发白,像是又看到了那尊青铜像。他努力睁大眼睛,却没有再看见了。
历拂薇,历拂薇。
历家先祖,卢思淼的徒弟,说不定还与锁春谷有联系,否则,历家怎么会有那种纸张?
那是个怎样的人呢?
施未隐约觉得心口有团火在烧,很烫,很痛,令他十分不适,却无法醒来。
斩鬼刀经过千锤百炼,最终散去全部血腥煞气,成为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器。可之后,它历经数任鬼主,却始终是无主之刃,直到他家死老头驯服了这把刀。
驯服,多么微妙的一个词。
如果将这把刀比作洪水猛兽,那施故必然是赤手空拳打死它的斗士。
很狂妄,很野性。
施未忽然想不起来,究竟是谁向他描述了这个词,并借此输注了一个很刻板的观点——他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刺头,因为太会惹事,所以隔三差五被人围追堵截,喊打喊杀。
这么一想,他爹和燕知性格真的挺像的,年轻的时候能玩到一块去,理由也十分充分。
施未神思飘忽起来。
倏然间,一双手按上了他的肩膀,轻轻摇了摇他。
施未迷茫地睁开眼,只见天光大亮,整个楼层都洋溢着暖洋洋的气息。
面前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
施未一惊:“你是谁?”
这第六层,明明只有他和师弟、历姑娘进来了,现在这人,又是谁?
“你是谁?”对方并未恼怒,只是端详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要将人盯出个洞来。
“我叫施未,来藏书阁找樗木炭。”
很坦诚的回答。
对方显然没料到,笑了笑,神色缓和不少:“那你找到了吗?”
“没有啊。”施未还坐在地上,横竖被困在这里,也没什么办法,便没有隐瞒。
他追问:“你一直在这里吗?你知道这个东西吗?”
“我知道,它在你后面第三个书架下面,你把它推开,下面是个暗格,里面就是。”
施未一愣,再回头,又睡了过去。
第65章
“三师兄, 三师兄!”
施未恍惚间听见曹若愚在叫他,强撑着睁开眼,陡然看见自家师弟那张放大的脸闯入视野, 顿时吓了个激灵:“你靠这么近干嘛?”
“我以为你昏过去了, 一直叫你你都不醒。”曹若愚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施未更是茫然:“是吗?”
他眨了下眼,想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我梦见有个人跟我说,樗木炭在我身后第三个书架下面。”
“下面?这里所有的书架都是嵌进地面的,和整个藏书阁融为一体, 根本推不开啊。”曹若愚一脸困惑。施未站起身,往后数第三个书架, 用力推了一把——纹丝不动。他又端详起这个书架, 架上书籍不多,每层只有三本,零零散散地放着。施未随手拿起一本,却意外发现,这些书籍也是借着某种力量钉死在架上的。
“难道,关窍在这些书上吗?”
施未思索着,又到处摸了摸,发现这些书有部分可以在架上平行移动, 有的则不能。他没有想太多,随手挪了两本。只听见“隆隆”两声, 似乎是有两个书架变动了位置。
“这么多书, 要怎么摆放, 才能到正确的位置呢?”施未喃喃着,又想翻开书本寻找答案, 可那来路不明的力量依然阻隔着他。
施未打不开,看向身边二人,历兰筝沉吟着:“刚刚有两个书架变换了位置,说不定方位就是正解,我们不如站高点看看?”
眼下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曹若愚便点了点头。
他与历兰筝各自站上横梁,两头观望着。
施未又一次挪动那些书卷。
西北角的两个书架朝外转了半圈,原本贴着墙壁的那一面露了出来。曹若愚眼尖,发现那面上涂了一块蓝色的云。
“云?”
曹若愚嘀咕着,又听见东南方向传来声响,同样露出一块隐藏的草木图案。
“木。”
曹若愚喃喃着:“云者,天也,天者,乾也,位西北,为乾卦。东南生草木,为巽卦。”
五行八卦阵。
他告诉施未,对方却是一怔,抬头看了看他:“你帮我盯着些,万一我把生门开成死门,咱们都玩完了。”
“嗯。”
曹若愚捏了把汗。
施未望着被自己挪动过的书卷,它们摆放实在无序,看不出窍门。他闭了下眼,选中了右手边第二层的第三本经集。
这回,动静就大了去了。
所有的书架都在不断下沉,房梁被震得抖落下无数积灰,曹若愚呛得眼泪直流,先跳了下来。只听“咔嗒”一声响,他脚下地板一空,整个人被某种强劲的力量径直拖了下去。他甚至来不及出声,就凭空消失在了施未的视线中。
“曹若愚!”施未正要奔过去,历兰筝却大喊:“别动!”
只见地面伸出无数尖锐利器,施未后撤一步,险些被扎成了一个刺猬。历兰筝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了唯一没有下沉的那个书架上。施未脚尖一点,旋即跳了上去。周围的地板仿佛漂在波涛汹涌的大江大河之上,高低起伏,动静非常。只有他们现在站着的书架如擎天之柱,屹立不倒。施未伏下身,再次挪动其中一卷旧书,整个藏书阁发出爆裂巨响,一瞬间,天旋地转,施未一手抓住历兰筝,一手死死扒住书架一角。他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随之倒挂了下来,就像狂烈的飓风中,摇摇欲坠的一截窗户纸,只剩手中的实木还存在着一些实感。
他拉紧历兰筝的手,低头一看,下方黑漆漆一片,也不知深浅。头顶也被封死,看不见来处。一切都浸在无尽的黑暗中,东西南北,看不清去路。
“你没事吧?”历兰筝十分担忧。
“我没事,你抓紧。”施未咬牙,手上青筋暴起,掌心汗涔涔的,快要抓不住那块木头。历兰筝取下发上一根雀羽,掐指念诀,只见一股宝蓝色火焰蒸腾而起,雀羽竟化作一只长尾雀,翩然而下,所过之处,皆是燃烧着那轻盈火焰。
历兰筝观望着,道:“下面不深,你松开我吧,我下去看看。”
“你小心点啊。”施未说着,便松了手,历兰筝直直往下坠,只眨眼工夫,就稳稳落了地。左右走了两步,确定无事,道:“下面没问题。”
话音刚落,施未就跳了下来。他甩甩酸痛的胳膊,很是奇怪:“你们家藏书阁别有洞天啊。”
“前面有路。”历兰筝也不知道这藏书阁内里这么大,打算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