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万里丹山路(231)
文恪心头一紧,一脸不敢置信:“你说谁?”
“孙雪华孙前辈啊。”曹若愚比划着,竟有点磕巴起来,“就是,就是你大师兄呢。”
“大师兄……”
文恪呢喃着,像是被这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一时半会儿居然没回过神。
曹若愚认真点了点头:“孙前辈让我捎个信儿,他说让你们不要担心他,他一定回来。”
文恪听了,喉头发紧,有点想哭,可他忍了又忍,只抿了下唇,轻轻“嗯”了一声。
第168章
地牢内, 柳惊霜听完这一切的来龙去脉,默然良久,久到曹若愚以为他要大发雷霆, 可柳惊霜只是淡淡地站起身, 朝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深处走去。傅及顿时警惕起来, 闪身拦在他前面:“你要干什么?”
“见一见他们啊。”柳惊霜挑眉,不太满意傅及这样抵触的态度,可对方不让,他也没有发脾气,而是难得耐心地解释了一句:“你放心, 我不会对他们动手的,你先让我去看看, 说不定会有什么别的办法。”
“你?”傅及狐疑着, 一旁的曹若愚忙接话道:“没事的,二师兄,我看着他,保证不让他乱来。”
柳惊霜闻言,又对着曹若愚翻了个白眼,好在这地方黑,啥也看不见。傅及听了,碍于情面, 便没有阻拦。
柳惊霜径直越过几人,往地牢深处走去。
他似乎并不受外界的干扰, 即使在这样幽深晦暗的地方, 也如履平地。
柳惊霜很快在关着荆溪的笼子前站定。
里面的少年正盘腿坐着, 无聊到在地上画圈圈玩,听见外面有动静, 他抬头,隐约看见面前站着个——
“陌生人?”荆溪歪头,迎来一道审视的目光,他一顿,问道:“你是来杀我的?”
“是。”柳惊霜如实答道。
“不,你不会杀我。”
“怎么不会?”
荆溪毫不避讳地注视着他:“你身上的气息,我在夜城的时候闻到过。”
少年认真想了想:“在大殿的壁画上。”
“呵。”柳惊霜哂笑,“我听说,十二年前,夜城大乱,城内死伤无数,没死的也都成为脚下阴影,被彻底封印。你年纪这么小,居然还能对那壁画有点印象——”
他顿了顿,很是玩味地轻叹一声:“鼻子挺灵的,小狗。”
荆溪闻言,立马变了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烈的敌意,柳惊霜根本不理会他,转身去了另一边。
牢笼里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有人奄奄一息,有人癫狂不止,有人穷尽力气手段,要逃离这囹圄。柳惊霜走得慢,一个接着一个看过去,对面也在黑暗中凝视着他,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柳惊霜背着手,不声不响地结了个印,曹若愚感觉到一丝不同凡响的力量流动,下意识地就按住了柳惊霜的肩膀,低声道:“你别乱来。”
“我乱来?我哪儿乱来了?”柳惊霜本来只是探一探那些人的底细,看看他们到底被侵蚀了多少,可曹若愚这态度,搞得他跟个十恶不赦的犯人一样。
好心当成驴肝肺。
柳惊霜暗骂,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真是给点颜色就蹬鼻子上脸。
曹若愚一听这话,便先退了一步:“你要做什么先和我说一下嘛,现在人心惶惶的,要小心行事。”
“呵。”柳惊霜觉得曹若愚完全是在狡辩,心里气不过,一定要给这人一点教训。
于是他反手抓住了曹若愚的手腕,故作轻佻地问着这个年轻人:“那你希望我告诉你什么呢?”
曹若愚莫名其妙:“有什么说什么呗,你抓着我干嘛?”
他想挣开,发觉对方用了十成的力道,跟个钳子似的掐着他的腕骨。
曹若愚顿感不妙,只见柳惊霜暧昧地朝他手背上吹了一口气,接着,狠狠咬了他一口。曹若愚吃痛,倒吸一口凉气,柳惊霜却笑眯眯地松开嘴,沾着血迹的唇凑到他颊边:“祝你今晚愉快。”
曹若愚感觉眼前炸开了花,摇摇晃晃后退了几步,傅及撑了下他的腰,才勉强让他站稳。
“哼。”柳惊霜冷这张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二师兄我没事,你先去。”曹若愚这时候还不忘提醒傅及盯紧柳惊霜,文恪过来搭了把手,傅及这才匆匆追了上去。
“文长老。”曹若愚人晕得厉害,脚下的地面好像都在旋转,他嘀咕着,“我不会中蛇毒了吧?我今晚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
曹若愚一低头,就歪在了文恪身上,但是他隐隐觉得这人不高兴。
“刚刚他咬我。”曹若愚有点委屈,心想自己也没招他惹他呀,怎么柳惊霜非得给他一嘴?
文恪其实没看见。他不知道柳惊霜对曹若愚做了什么,但那瞬间,他闻到了一丝很奇特的味道。
刚开始,很淡,可一旦吸入肺中,就会格外强烈,会让人气血翻涌,焚骨噬髓。
很像,催情丹。
文恪精通医理,身有眼疾,便会对气味、声音十分敏感,在场其他人都没用闻到,但他却捕捉到了。
“他是不是看上你了?”文恪确实不高兴。
曹若愚吓了一跳:“天呐,这可不兴说啊,这不是要我命吗?”
“嗯。”
文恪有点想笑,他忽然觉得曹若愚傻一点挺好的。
他们相互依偎了一会儿,全然忘了旁边还有个尹晓棠。她不声不响地站着,像个不会说话的玩偶。
傅及追着柳惊霜,直到地牢深处。
周昂被单独关在这里。
他总是静默不言,低着头,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傅及和他说话,他也不爱搭理。但傅及仍是锲而不舍地和他聊天,生怕哪天对方入魔了,自己还不知道。
柳惊霜远远看了眼那个黑乎乎的人影,一脚揣在了地牢的铁栏杆上,震得这地板都在微微晃动。他皮笑肉不笑:“这地方挺牢固的。”
周昂似乎转了个头,朝他看了眼,就在这个瞬间,柳惊霜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盘亘在横梁上的巨蟒。傅及心惊,高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看看他而已。”柳惊霜缓慢游动着,狭长的眼瞳就悬在周昂脑袋上空,即使在黑暗中,那双眼睛也泛着一丝古怪的微芒。
傅及的心都要蹦到喉咙口,紧握住了手中长剑。柳惊霜不为所动,在周昂上空转来转去,直到看清他脖子上的一道裂纹,才开口问傅及:“他先前是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傅及想起第一次见到周昂的时候,那人半死不活地躺在芦苇荡里,便点了个头:“对,受了很重的伤。何长老说,他用了某种术法,重塑了自己的骨肉,才保住了一条命。”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叫什么人茧,要活下来就必须破茧。”
“嗯,是条汉子。”柳惊霜慢悠悠地转着,“用‘茧’封印自己需要足够大的魄力和勇气,破茧,更是需要顽强的毅力,大部分人受不住,在最开始成茧的时候就死了。”
“你好像很了解这个?”傅及有些奇怪。
“这个术法,在我年轻的时候很常见。那会儿天地巨变,各方势力都水火不容。为了赢得胜利,许多残忍的禁术都被解开了封印。林——”柳惊霜忽地抿了下唇,将那个人的名字咽了回去,“当时的魔族首领,很擅长这个。大魔的耐受力远比人类高得多,能破茧而出的机会就更大,而脱胎换骨之后,修为就会更上一层楼。所以我见过很多。”
当然,也见过很多,那人为了复活卓吟,不断地重复地在那些禁脔身上试验,可惜,没一个人活了下来。
“他脖子上的裂纹,会伴随其一生。”柳惊霜吐了吐蛇信,傅及一怔:“你是说,他身上的裂纹,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吗?”
“不会。”柳惊霜见傅及这么紧张,索性大发慈悲,提醒道,“他这道裂纹,有个好处,就是他不会再受叶星操控,也就是说,他可以不受这大雨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