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万里丹山路(242)
“妈的。”燕知低声咒骂,可没走几步,就又听见一声惨叫。
“啊——”
燕知脸色大变,只见沈景越与芽儿也被抓了去。她有一瞬乱了方寸,猎魂鹰就直冲她而来。
“危险!”
危急时刻,孙夷则一个飞扑,将她整个推开,自己却被狠狠一撞,滚倒在地。
猎魂鹰并不纠缠,转而张开巨喙,一口叼住了燕知,便再次直冲云霄。
孙夷则御剑而行,落到巨鹰背上,头顶劈下一道大雷。他朝右一滚,那雷就落在猎魂鹰的羽翼上。
鹰隼无事,文恪几人却通通昏了过去。
“掌门!”赶来的徐向晚大喊,孙夷则握紧双手,似是下定了一个决心。
“师姐!守住临渊!”
他高喊,手中长剑重重往下一刺,猎魂鹰竟直扑那雷电而去。
“轰隆隆——”
电闪雷鸣,云层翻涌,徐向晚再也找不到猎魂鹰的踪影。她来不及多想,两指微屈,置于唇边。
一声清亮的长哨空谷回响。
她回身拉过尹晓棠:“走,快随我来。”
对方微愣,就听徐向晚说道:“你们五柳山庄的银弓雪箭,今日可要让我见识见识啊。”
尹晓棠闻言,正色道:“嗯。”
照水聆泉外,原本在地牢中的那些伤患悄然逼近。
他们早已变成了叶星的傀儡。
而荆溪手里握着一枚锋利的铁片,一言不发地站在最前边。
“荆溪。”
叶星的声音遥遥传来。
“主人。”
“去吧,证明你实力的时候到了。”
“是。”
荆溪手一抬,那枚铁片就击穿了面前一朵摇摇欲坠的绣球花。
第176章
雷云翻涌, 火光迸溅,大有天地倾覆,山海湮灭之势。
荆溪踏过遍地凋零的草叶, 矫捷迅疾地朝营地行去。
空气中残留着熟悉的气味。
文恪毎日会从营地出发, 到地牢送药。那残存的药香尚未被大雨完全冲刷干净。
“一个不留。”
荆溪打了个手势, 冲上来的那些傀儡便踏平了眼前几欲垮塌的帐篷。
空无一人。
荆溪皱眉,耳尖微动,风雨中似有一声尖锐长鸣,他侧身,一道破风而来的箭矢擦过他的鬓角, 正中他身后一个黑影。那黑影无声地倒下,黑气凝结攒动, 慢慢变成了一个狰狞的怪物。
“仅凭一支羽箭, 是杀不死他们的。”荆溪抹去鬓边一丝血色,目露凶光,“临渊诸位,不若即刻投降,念在我主恩慈,留你们一条全尸。”
无人应答。
荆溪眉头紧锁,再次打了个手势,那些傀儡朝着那箭矢飞来的方向冲去, 一时间天崩地陷,一道道金色符文绞结成链, 从地面升腾而起, 将那些黑影团团困住。
暗处, 徐向晚双手结印,催动术法, 那些黑影一时竟挣脱不得。荆溪袖中飞出数道暗器,携着强劲的灵气直扑那阵法中心。只听几声脆响,符文竟从中断裂,空野悲鸣,哀转不绝。
荆溪向前一步,又见箭矢齐发,破风而来,正中那些狂躁的傀儡。箭上生辉,烈焰自尾羽处燃烧,火光飞驰,穿心入髓,凄厉的惨叫声霎时间冲破云霄。
徐向晚携剑冲出,直逼荆溪命门,对方后撤一步,长刀入手,挡在迎面而来的一击。
“你是谁?”荆溪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女子,有些诧异。他的记忆中,除却孙夷则那几个,临渊应该没有这等厉害的人物才对。
“临渊,徐向晚。”
那女子剑法精妙,攻势凌厉,眉宇间傲气凌然,荆溪只觉得有趣,手上便也没个轻重。
叶星告诫他,尽量抓活的。可这人,她必须死。
荆溪咧开嘴,刀身下压,借着巧劲,在手背上翻了个花,刀锋便横劈了过去。徐向晚下腰躲过,手中佩剑寒光乍现,挡下这一刀。二人缠斗之下,四野冲出几道月白天青的身影,将那残存的黑影逐个击破。尹晓棠跃上石岩,张弓搭箭,荆溪似乎预料到了这一点,抬腿横扫,踹中徐向晚脚踝,对方吃痛,后退一步,反手一刺,剑身压住锋利的刀尖,凌空就是一掌。荆溪躲也不躲,硬生生受下,借势攥住徐向晚的手腕,按着人一同滚到了山坡底下。
尹晓棠的箭矢扑了个空。
荆溪抢先爬了起来,持刀连砍,徐向晚滚了两圈,踩着一块碎裂的岩石飞身而起,与人拉开距离。
“你挺厉害的。”荆溪眨眨眼,“能告诉我,临渊像你这样的,还有几个吗?”
“无可奉告。”
徐向晚再次持剑攻上,荆溪却不急不缓地出招:“我听说你们临渊,有很多很多的规矩,孙夷则在成为掌剑前,是顾青的弟子。你是谁的?你也会成为掌剑,再成为掌门吗?”
徐向晚不答,剑气横扫,正要取其性命,却见头顶一道大雷劈下,徐向晚来不及躲避,被震开数尺,滚倒在地。
“噗。”
她喷出一口血,两指微屈,置于唇侧,一声长哨骤然响起,荆溪持刀逼近:“你是在让剩下的人赶紧逃吗?”
“掌门有令,我等势必守住临渊。”徐向晚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我只是告诉他们,不必管我。”
她横剑于前:“今日,由我一人取你首级。”
荆溪眉头微蹙,双方刀剑相搏,冷铁发出刺耳的声响。徐向晚的剑势尤为激进,但灵巧有雨,力量不足,荆溪很快就找到了她的破绽,一道暗器打过去,正中对方右侧肩膀。徐向晚闷哼一声,当即封住周围穴道,以自身灵气逼出了那个锋利的袖箭。
“咳咳。”她咳了两声,荆溪再次逼近,徐向晚抬手去挡,却发现右边胳膊怎么都抬不起来。她闪身躲过,又挨了一掌,心口闷痛,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再往后退,可杀不了我。”荆溪并不着急,好似胜券在握,徐向晚剑尖向下,扎进土里,借此支撑起身躯。
荆溪不言,挥刀劈下,徐向晚左手握着剑柄,以其为中心,凌空飞踢,正中对方腕骨。可荆溪却不觉得痛,只是轻轻松了手,换成左手持刀。徐向晚也以左手持剑,再胜一招。
荆溪终是露出了些许诧异:“你不是左撇子,也能用左手剑吗?”
“这把剑,我每天挥两万次,右手一万次,左手一万次。”
徐向晚挥剑,剑光竟如明珠璀璨,划开了这阴沉可怖的雨幕。
“自我师父授剑以来,整整一十八载,从未间断。”
徐向晚是孙重浪的弟子,入门时七岁,比孙夷则大四个月。
她不是孙重浪第一个弟子,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入门之时,临渊已在孙雪华的带领下,成为正道支柱。年年慕名而来的修道之人,不计其数。徐向晚也不是最有天分,最为聪明的那个。她入孙重浪门下,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就是跟在师兄师姐身后巡山。从山的这头,一直走到山的那头。不能御剑,御剑就容易漏掉细枝末节,也不能偷懒抄近路,抄近路容易迷失在层峦叠嶂之中。
那时候,很多年幼的弟子都吃不了这个苦,要么下山而去,要么改投他人。
只有徐向晚坚持下来了。
她磨破了很多双鞋,脚上起了很多个水泡,晚上睡觉都睡不好,翻来覆去地躲在被窝里直哭。
但她没有选择放弃。她天生就是这样的性子,她想出人头地,想登峰造极,她要像那位掌门一样,成为一代宗师。
徐向晚每天都在努力,可每天都不尽如人意。时间一久,她难免伤心,夜里边就往山下跑,想去江边散心。
这是不允许的,因为年纪小,容易溺水。
徐向晚撞见巡山的师兄师姐的时候,被这样告知。
“是,下次不敢了。”她低着头,嗫嚅着,有些慌张地搓了搓手。
“站直了。”人群后边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如平地一声惊雷,吓得徐向晚立马绷直了后背,抬高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