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万里丹山路(146)
他犹豫着:“要不你们先出发,我等到文长老之后,再与你们会合?”
“若文长老当日出发,应该就快到了。”孙夷则宽慰着,“不急,文长老说不定明早就到。今天太晚了,赶紧休息休息。”
几人应着,却又无眠。
今晚接连的变数,实在令人心绪烦乱。
曹若愚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床帷,小水獭躺在他身上,早已呼呼大睡。
小东西就是这样,没有烦恼,倒头就睡。
曹若愚睡不着,想文恪。他担心那人路上遇了危险,又担心那人迷路,这眼睛一睁,就睁到了天蒙蒙亮。
这时候,他才终于有了睡意。
迷迷糊糊中,他梦见了一个灿烂的春天,他和文恪一道躺在青青草地上,看着随风四散的桃花。春光烂漫,春风和煦,一切都温柔得恰到好处。
曹若愚翻了个身,便能握住文恪的手。对方的手还是有些凉,可见了他,那人便会笑,问着:“睡着了还撒娇呢?”
“没有,我没有。”曹若愚嘟囔着,文恪便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他眼睫上:“再睡会儿吧,到时间了我叫你。”
曹若愚哼哼着,往他怀里钻,突然身下一空,整个人就要从床上摔下去。
他一下就醒了。
然后发现自己半个身子趴在某人腿上。
一个熟悉的笑声自头顶响起:“怎么会有笨蛋睡着睡着从床上掉下来啊?”
“文长老!”曹若愚喜出望外,又翻了个身紧紧抱住他,文恪也笑着回抱住这个人:“嗯。”
第103章
曹若愚闻着那熟悉的味道, 便觉飘飘欲仙,赖在人怀里不肯起身,文恪哭笑不得, 嗔怪着:“几日不见, 怎么愈发无赖了?”
“没有没有。”曹若愚连连否认, 却还是不动,小水獭早滚进了被窝里头,毛茸茸一团睡着,也不醒,想来是累坏了。
曹若愚便放心地与人说着话:“文长老, 你来多久了?怎么不叫醒我?”
“没多久。”文恪笑着,“看你在睡觉, 就没叫你, 谁知道你自己醒了。”
“哈哈。”曹若愚一骨碌坐起来,笑得眉眼弯弯,“我做了个梦,梦到我和你一起躺在草地上,看着漫天飞舞的桃花。”
曹若愚本意是想告诉他,自己感觉很幸福,可文恪脸上却闪过一丝落寞,眼神莫名沉了下去。
“你怎么了, 文长老?”曹若愚有些茫然,文恪回过神, 忽然伸手捧住这人的脸, 细细端详着, 曹若愚更是疑惑:“我脸上有东西?”
文恪不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曹若愚总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哪怕大难临头,也比一般人乐观许多。虽然这种乐观,绝大部分来源于他对周围事态发展的迟钝,但有时候,他又令人意外的勇敢和直接。文恪第一次见到他,便觉得他傻乎乎的,不够激灵,后来再见他,又觉得他十分可爱爽朗,现在,却又多了些难言的苦涩。
可千言万语一句话,曹若愚是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文恪捏了捏他的脸颊肉,笑着:“好像瘦了点。”
“有吗?”曹若愚嘟囔着,“我一顿饭都没少吃呢。”
文恪哭笑不得:“那你,也许是长大了吧。”
他说着,那些落寞又从眼底涌了出来:“我头次见你,你才十七岁,现在都快及冠了。”
“都这么久啦?”曹若愚才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他笑着,“也是,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
文恪被逗笑了,伸手圈住他的脖子,轻轻地在他嘴角落下一个吻。
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
曹若愚顿时红了脸,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人,心脏怦怦直跳,他不由自主地小声说道:“我好像快死了。”
“你在胡说什么?”文恪又靠近了些,亲了亲他的眉眼,“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
“嗯。”曹若愚感觉人晕晕的,有些呼吸不过来,文恪故意逗他:“还会害羞呢?”
“那,那当然了。”曹若愚不知为何,莫名有些不高兴,“我是什么很随便的人吗?”
文恪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曹若愚微微拧着眉毛,颇有些哀怨地盯着他。文恪更是奇怪:“怎么了?”
“从来没人这么亲过我,你也没有。”曹若愚嘀咕着,“我当然,当然会——”
他哼了哼,不说话了。
文恪听了,没忍住笑出声来,要再亲亲他,可曹若愚赌气似的避开了:“不早了,我带你去找孙掌门他们。”
“等等。”文恪问他,“先前,你说有条大蛇送了你一颗石头,我能看看吗?”
“可以啊。”曹若愚不假思索地答应了,顺手就将那颗黑色石头摸了出来,交给文恪。
那石头冰冷,握在掌心,全是山上雪的刺骨寒意。文恪似乎要被这冷入骨髓的寒意刺伤,可他装作一切不知,轻声问曹若愚:“这个,可以给我吗?”
“可以啊。”
曹若愚甚至没有问他原因,直接就应下,文恪心里又开始泛酸,问他:“你不问问我原因吗?”
“需要问吗?”曹若愚一怔,“你喜欢就给你,只要我有的,你喜欢就都给你。”
文恪更是酸涩,他觉得自己这么做,很自私,完完全全背离了自己的为人准则,可是,可是……
文恪只觉那石头寒意更甚,可他没有松手,悄悄将它放回了自己的灵囊之中。
“曹若愚,你什么时候去见詹前辈?”
“我们打算先去曜真洞天,至于詹前辈,等他愿意来见我们了,应该就会出现吧。”
文恪点点头:“嗯,我跟你们一起去。”
“好。”曹若愚自然是高兴的,爬起来套上外袍就拉着人要出去,文恪指了指床上的小水獭:“那它呢?”
“对了,把苗苗忘了。”曹若愚脑瓜子一转,将小水獭用棉被裹好,只露出个头来。
“大功告成。”曹若愚又拉住文恪,“它一时半会儿不会醒的,我们赶紧走。”
“你不带上它?”
“让它睡。”
曹若愚一脸“我可不能让它坏我好事”的表情,文恪想笑,只能由着他去了。
两个人直奔傅及那边,孙夷则和傅及已经早早起来晨练了,房间早已收拾妥当,只等出发。
“二师兄!”曹若愚格外欣喜,高声呼喊着,傅及转过身,见到文恪,亦是高兴,抱拳行礼道:“文长老。”
孙夷则亦然。
二人见曹若愚还拉着文恪的手,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曹若愚没觉得哪里不好,倒是文恪有了些不自在。
他还是觉得难为情,掌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手指稍稍动了动。曹若愚见状,只好先松开他,与傅及闲聊了两句。施未他们也很快起了身,见到文恪,一番寒暄过后,便如往常一样去吃早饭。
文恪与孙夷则走在最后,悄悄说着话。原本只是在谈临渊近况,后来,文恪忽然小声问他:“你与傅及,现在如何了?”
“我们很好。”孙夷则笑着,满心满眼都是欢喜,文恪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孙夷则大抵是知晓一些,道:“文长老,你不要担心,小若愚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们都知道。”
“我何尝不知他的真心呢?”文恪喃喃着,却难解心中惆怅,“可是他还年轻,将来还有无限可能。”
孙夷则闻言,思量片刻,问他:“文长老,你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文恪摇摇头。
孙夷则却直言:“文长老,我自小敬重你,我很清楚你是个内心宁静坚定之人。你若是真嫌他年纪小,那一开始也不会答应他。你如此反复纠结,想必是遇到了一个难解之题,这年龄差距,不过是个托辞罢了。”
文恪不言,只是默默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