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缘(78)
残破的尸块还在朝着他爬。
宋时清脑中一片空白,此时此刻,他全凭本能地跑向浴室门,扭动门把,想要冲出去。
咔哒咔哒。
就像是有一股大力卡死在了门锁之中一样。
磨砂玻璃门纹丝不动。
而这一刻,一股冰凉的寒意,攥住了宋时清的脚踝。
【嘻嘻……】
它歪着头笑,微微用力——
磨砂门后,猝然泄进了一片走廊上的灯光。
接着,门把带动宋时清的手,朝左侧拧开。
谢司珩拉开门,猝不及防地,被朝他倒来的宋时清撞的后退了一步。
没写完,下一章补,夜色太凉我怕呜呜呜
第四十七章
在眼底倒映出谢司珩的影子的那一瞬间,宋时清感觉那股将他心神攥得皱缩的巨大恐惧,霎时间扭转成了另一种难言的惊怯爆发出来。
“……鬼……谢司珩……谢司珩……”
宋时清不顾一切地钻进谢司珩的怀里,把湿漉漉的脸贴在他肩膀那一片的衣服上蹭。
又抬头回头。
他身后已然空无一物,只剩下没关的淋喷头哗哗地流着水线。但宋时清完全失去了判断能力。
他甚至以为自己在给谢司珩指身后的恶鬼,但事实上,他的两只手都抓在谢司珩腰侧的衣服上。
像是一棵拼劲了所有生命力,缠在大树上的荏弱菟丝子。
“时清?”谢司珩终于出了声。
宋时清看着他先是茫然,随后神情有点尴尬。谢司珩一手握着浴室的门把,一手扶在凸出的门框上,似乎是想抱他,但最终没有动作。
“鬼……谢司珩……”宋时清残存的理智不足以支撑他理解谢司珩现在的动作,他只是一个劲地抓着谢司珩,重复着“鬼”和他的名字。
如果谢司珩真给他找了心理医生,他这个样子的状态被医生看见,就该给他使用药物了。
侧面洗手台前的镜子里映出两人此时的样子。
宋时清——赤|裸地贴着谢司珩,甚至脚上都没有拖鞋,脸侧苍白得可怕。他仰头看着谢司珩,如同受尽折磨的美丽祭品在看自己未来的主人,祈求着接下来的安全。
谢司珩似乎是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没办法安慰宋时清一样,好半晌没有说话。
镜子里,他的手轻轻附在了宋时清腰侧上方一点的位置,隐隐地,手指线条和那些还没有彻底消失的痕迹轮廓合了起来。
“时清,你先冷静点,什么都没有。”谢司珩轻声说道。
有的,有鬼,我真的看见了。
宋时清僵了僵,微微张开喘息的唇抿了起来。
谢司珩把他额头上潮湿的黑发朝后拨了拨,小心地引导,“真的,你回头看看,浴室里什么都没有。”
宋时清下颔线条紧绷,显然齿关已经咬了起来。他小幅度地摇头,眼眶越来越红,眼泪很快就掉了下来。
“不看……我看到了,鬼……有鬼……”
他呜呜地发出可怜的啜泣声音,几乎能把人心给哭碎。
谢司珩的否认让他一下子觉得委屈到了极致,刚才压抑在心中的不安尽数爆发了出来。
谢司珩哪受得了这个。
他先是愣住,随即甚至是有点慌乱地给宋时清擦起了眼泪。
——他也没想到,能把时清吓成这个样子啊。
那只鬼很吓人吗?
明明时清都已经见过了【自己】的样子了,怎么还没习惯呢?
谢司珩的手和宋时清的脸很快都变成了湿漉漉的样子,可宋时清的眼泪就像是流不完一样,仍然没有停下。
谢司珩想去拿纸,才一动作,面前人就如同受惊一般,慌乱地抬眼看着他,像是在问他是不是要将自己丢掉。
怎么这么怕啊?谢司珩心疼地想道。
如果时间倒回一个月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时候,谢司珩大概能意识到宋时清的恐惧从何而来。
一个在和平年代长大的人,别说是真正的人类死尸,就连屠宰牲畜的血腥场面都不一定见识过。
那种无序的惨烈的伤口,粘稠的血液和仿佛还在抽搐的脏器,赤裸裸地展现在一个人眼前时,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法医都得做一下心理建设。
更遑论是宋时清。
而且,他面对的还是一只朝他爬来的,用折断颈骨的头颅朝他露出扭曲笑意的恶鬼。那种森然的恶意和近距离接触所带来的冲击感,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受不了。
谢司珩已经不能理解正常活人的接受程度了,毕竟那些扭曲可怖的东西,本身就存在于他得身体里。
他唯一能理解的,只有宋时清的恐惧。
地上似乎有很多东西在晃。
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那是酒店房间的灯质量不好,轻微闪烁造成的影子。
但如果有人盯着它们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是无数扭曲在一起,蹭在宋时清身边的人形。
谢司珩抱着宋时清,有点艰难地给他套上了上面的t恤。
宋时清的一只手仍然攥在他的衣服下摆上,神思不属,任由谢司珩摆弄他。
直到谢司珩捏开他的手,宋时清才勉强找回了一点神志。
但那其实也不是什么清明的理智,只是宋时清本能对谢司珩的依赖而已。
但谢司珩这次没有顺着他,而是在他面前蹲下,手上撑开了一块布料,仰头看向宋时清,像是在催促他。
“谢司珩,有鬼。”宋时清喃喃地说道。
谢司珩顿了下,点头。
他似乎是尽量地在让自己的目光定在宋时清的脸上,神情有一点点复杂,“我知道,这件事情我们过会再说,你先把裤子穿上。”
宋时清脑中第一个跳出来的念头是——什么裤子?
他的目光转向谢司珩手上的布料。
一秒、两秒……
他有些缓过来了的正常理智终于从常识中挖出了这块布料的名词。
于是,宋时清迟滞地与仍在仰头看着他的谢司珩对视。
反正,当谢司珩把宋时清从他原本的房间里牵出来的时候,宋时清低着头,耳廓通红通红。
也是巧。
给他们两个办理入住手续的前台正好在此时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她提着一打啤酒,不知道是要送给哪个房间的客人,但此时已经有点晚了,走廊上就只有她、宋时清、谢司珩三人。
一览无余。
前台的目光先是随意地扫过两人,又在某一刻觉出点不对,定定盯向宋时清宽大T恤下裸露的双腿——
虽然……现在是夏天,但男孩子……搞下半身失踪的,不太常见哈。
眼见着似乎是被她的出现惊到了的宋时清顿住了脚步,前台想了想,礼貌地朝两人一笑。
气氛有一点点尴尬。
此处特指宋时清和前台之间。
宋时清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偏开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谢司珩倒是无所谓,若无其事地将宋时清拉进了自己房间。
木纹门“咔”一声在前台面前合上,走廊重归寂静。
……就……人前定两间房,人后进一间睡。你们小情侣的面子工程还挺费钱的哈。
房间里,宋时清被谢司珩牵着,一路走进最里面,坐在了床上。
谢司珩捏了捏他的脸,在灯下观察他的神情。
“没事吧?”他轻声问。
其实宋时清有没有事,最清楚的人就是他。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跟谍战片里装温文尔雅的敌方反派一样。
明明在暗地里谋划下了一切残忍诡谲的行动,眼睁睁地看着爱人陷入绝望的境地,却装作一无所知地出来。将惊魂未定的爱人拢入怀中,给予他温柔的爱抚,让他对自己予取予求。
谢司珩以前也喜欢骗宋时清。
但那些都是玩闹,他的小诡计很快就会被宋时清发现,奋起反抗。
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他确确实实地伸出了带毒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