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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缘(158)

作者:只雀 时间:2023-11-15 10:05 标签:甜文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轻松 惊悚

  宋时清也不想想,狐鬼用那样阴私的法子给自己造肉身,它不钻进去,里头投的魂不管面上是什么样子,骨子里必然有恶鬼的秉性。
  更何况当时谢司珩在世上已经没有在意的人了,谢家还敢给他下套,他怎么可能不报复回来。
  他在故事里将自己扮成一个全然无辜可怜的受害者,宋时清居然就敢信,也不怀疑,也不多问。还巴巴地叫人家哥哥,应什么一起过好日子之类的承诺,活该现在被缠上。
  谢崇明看着胭脂。
  其实早几年,胭脂还没有这么疯。
  她还会跟李嫂子说有鬼,要逃,不能待在这里。
  但李嫂子从来都只觉得是孩子小,瞎讲话。谢夫人把胭脂带在身边,她还当是什么天大的恩赐,其实谢夫人是把胭脂当成救命稻草,让她转述听到的鬼言鬼语。
  【不能杀他……不能杀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好痛我的手我的脚啊啊啊啊啊啊啊】
  【躲起来让我躲起来我得躲起来呜呜呜呜】
  不过后来胭脂就彻底疯了,再也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谢崇明嘿嘿笑了起来,“他们造的孽,要我跟着一起承担,我呸。”
  “我要带他们,一起死。”
  宋时清走进偏厅,稍微晃神了一下,感觉脑子里雾蒙蒙的一片,有点想不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了。
  管家说,谢夫人的小儿子也在这里,但偏厅里空空荡荡,不知道那小孩跑到哪里去了。只有半圈椅子和一张铺了铜钱纹绸缎的矮案桌。
  宋时清对这些人的死活向来没有兴趣,走到里面坐了下来。
  这几天他就是谢大老爷这一支的代表,出现就行,其他没什么要做的。
  宋时清给自己倒了杯茶,用杯盖将面上的茶叶拨了拨,抿了一口。他习惯性垂眼。
  而后,在水面隐约的倒影中,看见了一张依偎在自己脸侧的苍白人脸——
  ——宋时清陡然回头。
  偏厅的墙上,挂着二十四孝图。也不知道刚才哪一张脸投在了杯子里吓到了他。
  谢家人不会觉得这些东西吓人吗?
  宋时清收回目光,抬手揉了揉肩膀。
  他看不见的那个东西愉悦地抱着他亲了亲。
  时清胆子真小。
  临近中元,他的阴气会稍微盛一点,自然压得人肩膀酸疼。等过了中元就好了。
  偏厅仿佛自成一个世界,宋时清拿着茶杯发呆想事情,某个东西也支着头看着他磨时间。
  仿佛这天就该这样被磨过去。
  “嘭……”
  宋时清的脚尖,踢到了长案下的硬物。
  他脑中还在想早上谢崇明说的话,手先一步撩起了缎子查看。
  祠堂偏厅的长案底下,是一口棺材。
  那口本来应该放在小佛堂里的棺材,封口处依旧没有钉上钉子,仿佛就在那等人推开它一样。
  宋时清颤抖了一下。
  谢夫人……为什么把它从小佛堂运到这儿?难道是为了避开谢崇明?
  宋时清觑了一眼外面的谢家人,见没人注意自己这边,走到门口合上了偏厅的木门。
  他将垂下来的绸缎折到桌上,跪下来试着抬了抬棺材的盖子。
  才上手,宋时清就察觉到了不对。
  这是个……纸糊的棺材?
  虽然上了大漆,但这口棺材其实是竹子扎型牛皮绷里,最后用纸层层糊出来的东西。
  宋时清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手下用力抬起了棺盖,尽量无声地将其推开到一边。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诸如茅娘旧衣服之类骗命的东西,毕竟纸棺材都是葬礼上用来烧的祭品,活人搞这个,多是为了骗阴差。
  但他看到的,是一个穿着寿衣的人。
  ——谢司珩。
  “……哥哥?”
  宋时清听到了自己不可置信的细弱哭腔,惶恐针一样扎进了他的四肢百骸。他不明白昨晚还好好跟他说话的人,为什么现在穿着寿衣了无生气地躺在这口纸棺材里。
  宋时清慌乱伸手去探谢司珩的鼻息,在察觉到那一点微凉的时候,他几乎要喜极而泣。
  谢司珩还活着。
  宋时清想要将他抱出来,但谢司珩又沉又冷,根本不是他一个人能搬得动的。
  只能先拆棺材,然后找东西拖着他走。
  哥哥得去看大夫,还有这身寿衣也得脱下来,谁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宋时清心乱如麻,手背上冷冰冰的滴的全是他自己的眼泪。
  ——但宋时清忘了一件事。
  衣冠冢,瞒鬼差。八字入棺欺黄土。
  这口装着谢司珩的纸棺材,按理说是给谢司珩续命的啊。
  谢司珩:没关系,我死了也会好好对时清哒。我可是好哥哥~
  宋时清:……胡扯。


第一百零一章
  纸棺材里的谢司珩双眼闭合,身体冷得像是一块冰。宋时清想要把他扶起来,手指随即触碰到了他头侧的伤口。
  那一刻,只比两个指节稍长点的短发下,血肉柔软粘腻地舔舐上宋时清的指腹,像是某种冰冷动物的口腔。
  宋时清几乎瞬间抽回了手。
  他呆呆地看着谢司珩,瞪大的眼珠不断被泪水覆盖,然后那些温热的液体又会在眼眶蓄不住的时候砸下来。
  宋时清木了一样停滞在那里,沾了血的手指细细地发颤。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脑中一片空白,已经对时间以及外界的一切变化失去了感知能力,只是极为缓慢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重新触摸上谢司珩的头颅。
  ……难怪这么软。
  谢司珩的头骨是裂开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宋时清僵坐在棺材旁边,脸上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
  他身后,谢司珩垂眼盯着自己的躯体,片刻后安抚性地摸了摸宋时清的头发。
  谢家人让他的身体活着,那他就还是个活人。只是命格特殊,半生半死时,生魂能像缚地灵那样在离躯体不远的某一处活人一样的存在着。
  他也没想到谢家人会闲着没事干把这口棺材搬到这里来,还让宋时清看见。把他家时清吓坏了。
  谢司珩没有阻止宋时清,从头到尾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谢崇明说的对,他就是故意回到谢家的。
  当年,自己的母亲知道生产那天大概率就是她难产死去的日子,所以早早投奔了一个亲缘关系很远的亲戚,为他谋生路。
  她毕竟是官宦家族出身的小姐,见识和想法都远超常人所想。虽然不知道谢家到底会用什么样下作的手段,但人力终有触不到的地方。按这个思路,她最终拜托亲戚走南边的路子,等他八岁的时候,将他送到西洋去留学,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不得不说,母亲的想法是对的。
  但凡谢司珩没成恶鬼命,此后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所谓命格,即为规则。天道之下,万事万物皆有自己的规则。从那只陶罐中贪心不足的狐鬼开始为自己谋血肉之躯开始,谢司珩的命就已经定下了。
  古籍说,道人蛮横自负,一旦算出孩童恶鬼命即刻诛杀。明明只要好好栽培养育,就能在其死后化为善神庇佑一方。
  但从未有人知道,这种命格的人,天生就能和滞留人世间的恶鬼共情。因而几乎不可能在善意中寿终正寝。
  那些饱含恶意的、怪异的记忆,饱含恐惧怨毒的声音,从很早开始就进入了谢司珩的意识。
  彼时他还在异国求学,白日阳光灿烂,身边收留他的一家子华人热情勤劳。理智上,谢司珩知道自己应该像这家的同龄人一样,温和阳光,对身边的每一个人抱有善意。但心底里,那些浓稠冰冷的恶意像是无数只带着尸斑的手,抓着他一点一点坠向另一个极端。
  谢夫人走投无路下的咒就像是线一样,将他与十多年前发生在遥远故土上的一切联系了起来。
  谢司珩因此从狐鬼那里得知了一切。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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