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缘(2)
陈建安又转了回来,“对,校花,你之前为什么要留长头发啊,我刚还问谢哥呢,他不跟我说。”
宋时清背靠着墙,看着围着自己的两人,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他先是对谢司珩解释了一句,“姥姥走了,我得回老家参加葬礼,长发容易被传闲话,就剪了。”
随即又对着陈建安.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算命的说十八岁之前最好留长发当女孩子养。所以才一直留着。”
“不是吧。”陈建安咋呼,“你们家还信这套呢。”
宋时清耸肩,表示他也没办法。
谢司珩抬手驱陈建安,“好了好了,快转过去,我要和时清说悄悄话了。”
“你俩要不亲一个,以消久别重逢的思念。”陈建安一边回去一边贫。
高中的男生,开同性之间的玩笑开得大大方方。
谢司珩作势真凑了过来,被宋时清一把挡住下半张脸。
“够了啊。”宋时清警告。
谢司珩弯了弯眼睛,拉下了他的手,再开口时,声音已经轻了下来,“阿姨允许你剪头发了?”
此话一出,宋时清稍微僵了一下。
关于他的长发,刚才他告诉陈建安的只是其中最不足为外人道的一部分。
事实上,这事曾经把整个宋家闹得天翻地覆。
宋妈妈宋悦女士怀上宋时清的时候,正逢她事业一步登天。当时华国才加入世贸,宋悦的公司正好有技术有实力,和国外一个龙头公司签了一笔为期五年的大单。
宋悦每天忙得头昏脑涨,全然没注意到她的丈夫和家里保姆的女儿搞到了一起。
可能是见识短浅,也可能就是本性坏,那女人在怀孕以后,居然觉得只要搞掉了宋悦的孩子,她就能成为“正房太太”。
出身农村的女人跟着偏方弄了好些凉药,美名其曰给宋悦做药膳。
才吃了半个月,宋悦就觉察到了□□出血的情况。
查清楚以后,宋悦大怒,立刻请了律师专门负责离婚诉讼和刑事诉讼。但谁都知道,那些已经板上钉钉的罪证跑不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宋悦早年拼事业的时候作息不规律,喝酒焦虑,本来身体就差,怀上宋时清的时候更是已经三十多了。医生说如果这一胎保不住,后面也很难再有孩子。
事实证明钱是有用的,宋时清被平平安安地生了下来,宋家人齐齐松了口气,直说宋时清有福气。
但没想到,宋时清有的不是福气,他来到人间就是受罪的。
他一直哭,哭得吃不下去奶,最后只能像是小猫那样吸气。没人知道原因,医生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和育儿师一起见缝插针地喂。
然后就是断断续续的发烧,烧到医生几乎怀疑宋时清可能已经傻了。
长大以后,舅舅和宋时清说,当时宋悦跪在他的摇篮旁边跟他道歉,说是她识人不清才害了他,求宋时清别死。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宋悦的生意伙伴给她介绍了一个阴阳先生。
那先生据说有点本事,过来帮忙看了看。给宋悦出了个法子。
他说宋时清这样是因为他被某些东西定下了。
大概是当年有东西觉得宋时清快死了,就在这孩子身上留下了标记,现在一直要拉宋时清走。
所以他让宋悦把宋时清打扮成女孩,十八岁之前就这么养着,迷了那东西的眼。十八岁以后送出国,再也不要回来,就不会有事。
这法子其实挺没道理的。
这么小的孩子,真被定下了,肯定也是被当成孩子定下的,哪是改个性别就能迷过去的。
再说十八岁以后送出国的事,要是送出国就没事了,为什么不现在就送出去,非等到成年以后?
但那位阴阳先生也不解释,被问急了就说反正这是唯一的办法,十八岁之前必须放在国内当女孩养,不然出事别找他。
说完就走了。
虽然听起来不靠谱,但这是当时宋悦唯一还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她立刻就给小时清换了全套的洋娃娃用品。
谁都没想到,自那之后,宋时清真的一天一天地好了起来。
第二章
第 2 章
但问题也同样出在这里。
宋悦教儿子的时候自然告诉他,你是个小男孩。可同龄人哪认一个穿着小裙子的男孩子。毫无意外地,宋时清在上小学的时候被欺负了。
小孩子的恶意可怕就可怕在,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宋时清被几个男孩子推进了小泳池里。
那是最严重的一次霸凌,宋时清溺水,差点没救回来。
宋悦的哥哥姐姐第一次跟自己的小妹爆发争吵。
“你可是咱们家唯一一个上大学的!你怎么跟老太太一样信牛鬼蛇神那一套!”
“你看看时清!他现在才八岁,你倒是还能给他穿那些裙子。以后呢?!”
“不行!”宋悦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要么你们把我杀了!否则这件事不能改!”
“你这是封建迷信!”
发生在医院走廊里的争吵宋时清现在已经有点记不太清了,但宋悦无力又焦躁的脸他记得很清楚。
他知道所有人都是爱他的,所以虽然他不懂,但还是主动抱着宋悦,说妈妈我可以一直穿裙子,我没关系。
宋悦当时沉默了很久很久,出去给那位她每年都送东西去拜访的风水先生打了电话。
在得到对方迟疑地说,“只留长发也可以”的许可以后,跑进来抱着宋时清哭了很久。
她跟宋时清道歉,但只是道歉,没有说原因。
宋悦并没有注意到当时躲在病房厕所里的谢司珩。
小谢伸出一个头,朝乖乖趴在宋悦肩膀上的宋时清招手,宋时清朝他眨眼睛。
那个时候,谢司珩和宋时清是邻居,还没有在一起上学,听说小伙伴生病,让司机带他过来看看,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
于是谢司珩也成了少数几个知道宋家内幕的外人之一。
回到现在,宋时清抬手揉了揉眉心,“妈妈照顾姥姥太累,前天病倒住院了。”
谢司珩低声,“所以没人管你了是吧。”
宋时清横他一眼。
谢司珩也觉察到自己这话莫名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立刻改口,“你得代替阿姨回去,怕有人传瞎话,所以趁着没人管把头发给剪了。”
“我已经十八了嘛。”宋时清动了动脖子,留了十八年的长发,一下子剪掉,说实话确实有点不习惯,“而且你也知道,老家那边——”
他没明说,只叹了口气。
宋时清和谢司珩的老家都在a市外没开发的农村。
a市沿海,是改革开放时期重点建设的地区,这些年乘了东风扶摇直上的人很多老家都在周边农村地区。
久而久之,老家的人就喜欢上的攀比,比比谁家赚得多,谁家的房子大,谁家小孩接了生意又有谁进了体制内。
宋家生意做得大,受到的关注也多,被传的闲言碎语也多。特别是宋悦这个离婚自己带孩子的,前几年甚至有人造谣说宋时清是她和某个大佬的私生子,懂得都懂。
宋时清这些年是没回去,但凡他敢顶着头长发回去,村子里的人就敢说他变性了。
谢司珩哑然失笑,“也是。对了,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
“嗯?”宋时清茫然。
谢司珩笑得带点戾气,“去年过年我回去,坐门口翻你照片,有个不认识的小孩绕我身后偷看。上午看的,下午就有人传,说我在外面养嫩模。”
宋时清:……
谢司珩拍他大腿,“他们怎么能这么污蔑你!就你这张脸,去当模特早成超模了。而且我是什么人品?24k纯的男高,我连酒吧都不去。”
宋时清把自己大腿拽回来,“拍你自己腿去。”
谢司珩还就喜欢他这幅小小生气的样子,伸手玩闹一般去摸人家大腿,顶着人贴脸。
算算年纪,谢司珩也就还有两个月就成年了。一米九的个子,穿着宽大的校服倒是不显,但一贴上就能发现这人身上的肌肉全是硬邦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