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缘(6)
大黑迟疑了一下,对着宋翔摇了摇尾巴,又看看宋时清,最终还是“汪”了一声。
宋时清后退一步。
“它不认识你。”宋翔笑着说道。
谢司珩从后面揽住宋时清,“那哪行,这段时间都得在您家住,得赶紧让它熟悉时清的味道,不然回头给咬了。”
舅妈听到动静从侧面厨房伸出头,“哎呦时清,想死我了。谢家的小子也来了。饭还没好,再十分钟。老宋你去拿两瓶酒。”
随即就是一声菜下锅的刺啦声,楼上也不知道是谁,意味不明地喊了两句话。
人世间的烟火气一下子盛了起来。
宋时清想进屋看看还有谁,才走一步肩膀被谢司珩抓着转了个个。
“你先让大黑熟悉熟悉你。”
宋时清警惕。
他从小就挺招猫猫狗狗的喜欢的,但舅舅家这只大狗站着都到他大腿根,一身腱子肉,正儿八经的农村看家的狗子,能把他拆吧拆吧吃下去的那种。
宋时清后退一步,“不。”
“别娇气,我给你按着。”
说着谢司珩上前,伸手给宋时清做示范,“你看,你就这样,把手伸给它闻闻。它就知道你是好人了。”
果然,虽然已经认识谢司珩了,大黑还是伸头用鼻子仔仔细细地闻了一遍谢司珩的手。
谢司珩撸了两把狗头,蹲下来,一手抓着它的项圈,一手环抱住大黑的两条前腿,“来吧,你要怕,就别伸得那么近。”
宋时清狐疑。
谢司珩笑眯眯,一派全在掌握的模样。
宋翔从矮库房里出来,拍拍皮衣上的灰,拿着两瓶已经结了蜘蛛网的酒看着俩小孩子笑。
谢司珩不说,但心底并不担心宋时清会被咬。
村头之前有个老训犬员,退休以后职业病还带着,就喜欢搜罗各家多的狗崽子带回家自己训。
宋翔和他聊熟了以后,索性安排人去给他看厂子,一大群大狗某种程度上来说,可比人好用多了。那老头也闲不下来,正好还有钱拿,天天带着一帮子威风凛凛的狗子巡厂。
而大黑就是那位老训犬员训好了以后,专门送来给宋翔看家的。
宋时清有点怕,但也有点想撸大狗。他看了谢司珩好几眼,终于朝大黑伸出了手。
谢司珩看他那小猫伸爪子的试探样就想笑,注意力一时都放在了宋时清身上,因此也没有注意到他怀里的大黑极为明显地趴下了耳朵。
那是在看见某种极为可怖的,动物本能告诉它无法战胜的东西时,才会出现的飞机耳反应。
“呜——”
宋时清见它没反应,放下点心,又将手朝前伸了一点。
“呜汪汪汪汪!”
谢司珩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压住了狂叫的大黑。
第五章
“艹!”
谢司珩低骂,撑着站起来赶紧跑到了宋时清身边。
黑狗的转变只在那几秒之间,宋时清坐在地上,背脊僵着,心脏被吓得怦怦跳。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低声带着那么点委屈,“你不是说它不会咬我的吗。”
谢司珩拍他身上的灰,神情有点讪讪的,“大黑之前被训过,我还以为它很乖。没事吧。”
宋翔这边每逢过年过节,都会请厂子里的工人和过来看丝的客户回家吃饭,谢司珩碰上过几回,大黑都是闻闻味道就不叫了的。
这次怎么回事?
宋时清校服裤子后面全是灰,谢司珩抓着他的胳膊弯腰给他拍,“别生气啊,我以后再也不让你碰这些猫猫狗狗的了。”
宋时清拍自己手上的土,“只是它例外而已,学校里的小猫小狗都挺亲我的。”
都是快上大学的人了,宋时清不可能为这一点小意外生谢司珩的气。
但很快,他脸上的神情僵了下。
他伸手,抓住谢司珩的手腕,一点一点把他拉了起来。
谢司珩笑得有点恶劣,“干嘛,帮你拍灰。”
“你那是在拍灰吗?”宋时清凉丝丝地问道。
谢司珩笑着就要上手,“来你把裤子脱下来我给你指指。那一片全是灰。”
“滚蛋。”宋时清恼。
“你俩在那干嘛呢——”
屋子大门口,宋时清的大舅妈探出半个身子,“赶紧过来吃饭,菜好啦。”
宋时清应了声跟谢司珩朝那边走去。
夕阳西落,宋翔家院子里的大桑树上的叶子被风吹得发出哗哗的声响。四月初,树干上已经成熟的桑果呈现出黑紫的漂亮颜色,晃了晃掉了下来,正好砸在树下大黑狗的头上。
大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夹着尾巴绕到了树干的另一边趴着。
如果此时有人过来细细查看就会发现这条堪称是凶猛的看家犬正在细细发着抖。
·
屋子里吊顶上水晶灯璀璨地亮着。
宋翔拿着块湿抹布,快手快脚地把酒瓶子擦了一遍,端着给谢司珩看瓶口码。
“这两瓶还是九九年,我东边的厂子刚落成的时候一个老朋友送的。一直放在那边,前段时间拆迁才找出来”
谢司珩笑着捧场,“比我年纪都大啊。我看看。”
宋翔嘿嘿笑,用指甲抠下面的标给谢司珩看。
他就用那种中年好酒人士跟人炫耀藏品时的语气,“看这,老的还是红标,零三年以后的就换成金标了。劲大,你阿姨平时都不让我喝,今儿幸好你来了,我蹭你一口的。”
“不不,我蹭您的光。”谢司珩熟稔地拿过来在手上转了一圈,又双手递了回去,“这是藏品了啊,您这一瓶放外面买都买不到。”
宋翔隔空点点他,给了一个你识货的眼神,喜滋滋地去找杯子了。
谢司珩笑着低头,正对上宋时清的眼睛。
宋时清有一双很标准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看着就让人心情好,盯着谁看的时候也乖乖的,干净的探究。
不像谢司珩,眉眼一挑自带一股邪气,看着就觉得这狗东西一肚子坏水。
“干嘛?”谢司珩勾他额头上的碎发。
宋时清没躲,有点诧异又有点说不出的佩服,“你已经开始喝白酒了?”
谢司珩像是挺喜欢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的,就站着和他说话,“没。我这两年不是已经开始去见家里的一些酒局了嘛,有时候人比较重要,我就跟着喝两杯。”
宋时清小声,但眼睛映着灯光,亮亮的,“对身体不好吧。”
他家是严禁他喝酒的。
不仅是喝酒,抽烟熬夜等等会损害身体的事情,宋悦都严禁他去做。
毕竟底子在那里摆着,每年换季宋时清都得不大不小地生生病发发烧,谁敢让他再作践自己的健康。
谢司珩被可爱到了,捏他脸,“一点点没关系,又没人灌我酒。”
“那我也尝一点?”宋时清建议道。
谢司珩脸上的笑立刻一收,“不行。”
宋时清是真的很好奇。
他这个年纪的男高中生本身就容易受环境影响,对成年男性长辈做的事情产生好奇。
宋时清不像有些人,他脑子清醒得很,知道什么不好什么不对。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刚才谢司珩熟稔和舅舅寒暄的样子,心底就是莫名地升起了一点点收不住的痒意。
“不好喝。”谢司珩规劝,“可乐的气加上医用酒精的冲,任何酒底子都是这个味道,你想想看能好喝吗?”
宋时清笑,跟他商量,“一口?”
“半口都不行。”谢司珩冷哼,“再说我告状了啊。”
宋时清“啧”了声转过头去了。
其实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纠缠那一口根本就没有必要的酒。
他要是真想,完全可以直接去买一瓶。
谢司珩生怕他还有什么想法,开了盒橙汁放到他手边。
“你们看他俩,亲亲热热的。”
女人的笑语从身后传来,宋时清回头,只见是舅妈刘雯雯端着菜走了出来,后面跟着表哥表姐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