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演(84)
“他是个蠢货。若真是发现了此事……”少司君淡淡地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在他看来甚是重要,他即为子,也为臣,自当要劝阻此等暴行。”
少司君有些惊奇地看着阿蛮脸上流露出来的厌恶,他抚摸着那细微的神情变化,忽而说道:“你很讨厌?”
“若真如大王所说,事情正是如此,那我觉得太子所为并没有错。”阿蛮闭了闭眼,重新睁开,“以皇帝的权威,这些年来,他到底鱼肉了多少可怜的人?”
“可他忍不住。”少司君淡淡地说,“他也无法忍住。”
这世上,或许只有少司君最清楚这种痛苦。
阿蛮:“可你并没有这么做。”
“阿蛮,莫要将我想得良善。”少司君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我只是觉得他们恶心。”
一想到要将那些人的血肉吞入腹中,一想到那些暴动的欲|望不服从他的意愿,暴虐的愤怒便油然而生,让少司君过于刻薄这与生俱来的罪孽。
而他待那些人的态度,也不曾好到哪里去。
阿蛮歪着头想了片刻,“或许你说得不错。”他上前一步,抬手停留在少司君的心口,听着底下一声又一声强有力的跳动,他能清楚的感觉到,随着他的靠近,那种律动变得更强劲,“可你是少司君,是我喜欢的人,那我偏袒你,何错之有?”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双重标准。
少司君的脸上浮现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他主动往前凑近了些,似乎是想让阿蛮将他的心跳声听得更加清楚。
“阿蛮这话,我好高兴。”他就着这别扭的姿势又拥抱住阿蛮,那手掌紧贴在两人的胸膛,仿若两颗心的跳动也渐渐靠近。
阿蛮的话总会让少司君觉得毛绒绒的。那种毛绒绒的感觉在他的心口滋长,就好像塞进了很多个毛绒绒的阿蛮。
阿蛮亲了亲少司君的耳朵,而后亲了亲他的侧脸,他低声说:“不论天子如何认为,我都不觉得他能和你相提并论。”
不论少司君不愿意的原因是为何,可他没碰就是没碰,而天启帝……一想到他的作为,阿蛮只觉得荒诞。
“若太子真的撞破此事,又为此受伤,陛下有可能废掉储君吗?”
阿蛮这话犀利而直接。
少司君揣着毛绒绒的阿蛮往屋内走,“若是他身体康健,他大抵是会换掉储君,可现在嘛……”男人的话里有些薄凉,“他想,但不敢。”
现在的天启帝,应当没有心力坚持一场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大事。
他的身体撑不住了。
而他大概还想多活几年。
可不废太子,天启帝应当无法忍受太子对他的反抗……
“顺其自然。”
阿蛮喃喃,又或者说,让太子的死亡像是一场自然的病痛。
只要太子死了,自然能再换一个。
“可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看向少司君,有些迟疑,“陛下真会这么做?”
“阿蛮呀阿蛮,”少司君笑了起来,“可是忘了我?”
……哈,还真是忘了。
少司君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不就摆在阿蛮的眼前吗?
所谓的宠爱在触及到根本利益前,定也会撕下伪善的面|具。现在太子在京城的情况就显得岌岌可危起来,而今甚至不清楚他究竟是死还是活。
阿蛮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只是这种预感象征的后果太过凶险,以至于他一直压在心口,连十三都没有说。
少司君将阿蛮放到软榻旁坐下,自个却是躺倒在他的膝盖上,将脸埋在了阿蛮的小|腹上。
“阿蛮,”少司君叫着他,声音甚是平静,“我欲起兵。”
……嗯,平静是很平静。
就是说出来的话,有一种以卵击石的疯狂。
正正击穿了阿蛮的猜想。
第37章
“呼哈——”
震耳欲聋的声响里,地面微微震动起来,那正是千人整齐划一的动作带起来的反应。
阿蛮沉默地注视着这些人,遥遥感觉到一股凶煞之气。身后的少司君驱马走了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阿蛮为何紧张?”
被少司君点破的时候,阿蛮才留意到自己攥着缰绳的动作的确是过于紧绷,他缓缓放松下来。
“只是没想到大王有这般精兵,若不是清楚大王的心思,险些以为你有了念想。”
“夺位?”少司君扬眉,“掀了那蠢货的位置有何用?”
阿蛮捏了捏眉心,有些好笑。
最近太子在少司君的口中已经从大兄滑落到了蠢货,再也没有改过。
“大王不觉得当皇帝很逍遥自在吗?”阿蛮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看着少司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少司君慢吞吞地说:“只要那蠢货登基,我也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这区别在哪里?
阿蛮哽住,这看起来的确是没有区别。
可若要做到这般,非得兄弟两个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毕竟君不见那么多个反目成仇,兄弟阋墙的例子。
少司君伸手牵住阿蛮那匹马的绳子,带着与他一起不紧不慢地往后走去。
“起初,我修筑这地方,只是为了发泄多余的精力。”少司君淡淡地说,“用的人本也不多,多数是王府的亲兵。”
他磨砺他们,更是亲身参与其中,有时是驱动他们对弈,有时是模拟攻城,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都是一些看起来非常危险,但总体而言是在自娱自乐的事。
阿蛮:“……”
这要是被皇帝知道,早早就想砍了他的脑袋。
少司君却是理直气壮:“我又没偷摸着招兵买马。”
阿蛮:“那你当初与剌氐交手,就是带着这些人?”
少司君淡淡说道:“那倒不是。”
他当时是夺了庞泽的兵符,又用他老婆威胁了庞泽,直接带着都督座下的兵就出发了,所以最开始才磨合得不大好,让小股剌氐流兵跑了出去。
阿蛮挑眉:“那要是按照大王一开始的打算,是打算全吃了他们?”
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打的一个兵贵神速?
“想法与现实总归不尽相同。”少司君不紧不慢地说道,“后来京城想要削减王府的亲兵数量,庞泽报上去的损失里多出了千余人的缺口,便正好。”
阿蛮起初没明白少司君的意思,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缺口大抵就是庞泽卖给他的面子,让楚王得以保全自己的亲兵数量。
名义上是削减了,可实际上这千余人根本没事,都被少司君转移到了这跑马场里来。
……这就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吗?
庞泽也好,少司君也好,他们打交道的方式真是奇奇怪怪的。
阿蛮没忍住笑了起来。
少司君一夹马腹,与阿蛮靠近,“笑什么?”
“你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朋友,”阿蛮轻声说,“听起来很有意思。”
少司君扬眉看着他:“这便是朋友?”他顿了顿,“爱打人骂人的朋友?”
阿蛮想起那日去都督府的模样,不由得沉默了一瞬,勉强地说:“……那大概是损友。”
在跑马场溜达了一圈,阿蛮才跟着少司君回到了住处。
上次来的时候,阿蛮只是在边上逛过,根本不知道其占地面积之广,甚至也不知道这里住着这么多人。
这是一个很要紧的地方。
“你这么把我带过来,难道你的谋士们没有什么看法?”阿蛮伸手压了压他们之间够连着的缰绳,“要是放大来说,你可当真是个昏君。”
这句话,阿蛮是靠近少司君的耳边说的。
少司君的耳朵灵敏地颤了两下,微微红了起来,这是谁也无法掩饰的本能反应。他转过头来,将那近得不可思议的距离缩短,偷了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