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演(51)
后来发生的事情,阿蛮有些记不清了,好像是他被面无表情的司君拖进屋子。原是他的后背有他没有发觉的伤口,所以根本没有处理。
那件新换的衣裳已经兜满了血,在进了小院后,就开始淅淅沥沥地滴落。
司君说,整个屋子都是阿蛮的味道。
那时候的阿蛮以为司君在说的是血气,如今想来,他说的从来都是实话。
对于少司君而言,那时候破裂的伤口,当真是赤|裸的诱|惑。
…
少司君的头疾时而发作,一旦发作起来,这人心情就不好。
据说往常少司君不高兴就会外出,遇到不长眼的刚好能顺手给宰了。可现在的少司君却是一直窝在王府不出去,整日就知道折磨阿蛮。
阿蛮被他缠得实在是没辙,想起他有段时间总会外出跑马,就建议少司君出门去。
少司君欣然同意。
顺便带上了阿蛮。
阿蛮:“……”
他面无表情地跪坐在马车内,“三紫”秋溪和两个小太监守在马车内,也都不敢说话。
那两个小太监一个叫宗明,一个叫陈欢,也是最近这段时间一直跟在殿前伺候的。
阿蛮见他们战战兢兢,捏了捏眉心:“不必这么拘谨。”
“三紫”开口:“夫人心情不虞,自然是我们之过。”
阿蛮偷偷瞪了一眼“三紫”,让他不要火上浇油。
宗明跟着说:“夫人这话说得,我们本就是伺候您的奴婢,这不过是本分。您要是觉得心头不爽利,骂骂我们也是好使的。”
阿蛮:“……我没事骂你们做什么?”
秋溪便笑着说:“夫人别管他,这都是什么破主意。今日出来的时候,奴婢多带了些书,夫人可要看看?”
阿蛮点了点头,于是秋溪快|手快脚将几本包括在箱子底下的书取了出来,递给阿蛮看。
马车上摇摇晃晃,其实也看不进去几个字,阿蛮答应,不过是不想看他们几个那么谨慎微小。
他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仅仅是没什么表情,这底下的人就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从前,他们有这么怕他的吗?
那边的秋溪偷偷看了一眼,发觉夫人仿佛是在认真看书,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阿蛮的脾气很好,凡事都不爱计较,不管是吃的穿的,从来都没见他表现出特别的偏好。
能吃,能穿,能用,阿蛮从不抱怨。
只是阿蛮不会抱怨,却会有人替他计较。
不知道阿蛮有没有留意过,其实他跟前伺候的人,是有换过的。宗明和陈欢都是最近一二月才来的。
这府中后院一直都无人能承宠,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出挑的人竟然是来自府外,还恰恰是个男人。
最开始被派去碧华楼的秋溪怎么都没想到,这位被抢来的夫人居然会一路直上,到了与楚王同进同出的地步。
只是人就是这样奇怪,分明阿蛮才是那个被抢来的倒霉人,可到了他们嘴里,便会将阿蛮当做魅惑楚王的狐媚子。
楚王府管得严,闲言碎语从来少有。只是再罕见,总归也会有忍不住背后议论的时候。
找个隐蔽的,不会被人发现的角落就好了。
不幸的是,偏偏那一日,楚王经过了。
经过的原因很简单,楚王这一日归来迟了,不愿意让阿蛮多等,就抄了近道。
“……你说那蛮,是蛮子的意思吗?”
“发癫了你,说什么呢?”
“这又没别的人,我说,你别胆儿小,真胆大的,可在前头呢。”
“怎么,你还想学一学那男夫人,去大王跟前献丑呢?”
“我当然不行,可总有人行呗。怨不得这府内一个承宠的人都没有,原是大王喜欢男的……”
“你说个没完没了,大王纵是喜欢个男的,也不管咱们什么事。”
“哪里没关系?大王要是喜欢男的,岂不是一直没有子嗣,那个狐媚子……啊!”
那人滔滔不绝的话突然被掐断,身体也跟着簌簌发抖起来。
“你怎么说一半……大王!”
另一人没听到他的后半截,转过身来想接着问,结果也跟他一样哆嗦,齐齐扑通跪倒在地。
“大王,大王饶命,我们绝没有……”
楚王蹲下来掐着其中一人的脸,啧啧称奇:“这眼睛也好端端的,怎么就瞎了呢?”大拇指压在他的眼眶上,仿佛是在纳闷。
“啊啊啊啊啊——”
楚王笑嘻嘻地戳穿了他的眼。
一个,两个血窟窿。
身旁的那人早就被惨叫声吓尿了,不住在地上磕头。
这位置可真是刚好,楚王顺手在他背上擦手,擦完了,又揪着他的脑袋帮忙朝着地上狠狠磕了几下。
把人撞得那叫一个头晕转向,而后才慢腾腾地问:“他是瞎了,而你呢,是聋了吗?”
那张脸,幽幽地靠近。
“怎能顺着他的说狐媚呢?阿蛮分明是颗圆不溜秋的石头呢……”
“啊啊啊啊耳朵——”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这两人都没得什么好下场,紧随而来的,就是大清查。
就连阿蛮身边伺候的人也是换过一次,能留下的全都是谨言慎行的。
起码长了眼睛,也长了耳朵。
嗯,而且他们也足够珍惜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这事并没有外传,秋溪能知道,也不过是因为这件事最后是她负责清理的。
有两个,便会有四个。
学不会闭嘴,那就用铁血镇压。
大王都不在意阿蛮是男的还是女的,这底下的人还学不会乖,那只是自寻末路。在楚王强有力的威慑下,除了那几个不长眼的蠢货外,没有任何人敢有别样的言论。
如同阿蛮一开始就是男人那般,他们“自然”地接受了这件事,然后,更加恭敬地对待阿蛮。
仔细一想,秋溪也觉得那两个人说错了。
如果真要说狐媚子,那这个狐媚子……应当是大王呢。
……是大王在黏着阿蛮。
字面意义上的黏。
如蛛丝,如蛇缠。
秋溪总觉得楚王盯着阿蛮的模样,有些可怕。
即便那个时候的大王是在笑。
笑得,很像是个人。
一想到这,秋溪就颇有种世界崩塌的飘忽感。
这也不怪秋溪。
她年幼时入宫,后来到了七皇子的宫内伺候,再后来跟着分封到祁东,仔细算来跟在这位主子身边,少说也有七八年。
在她看来,楚王是个冷情冷性的性子。
是呢,如今看着大王黏糊在夫人身边的模样,仿佛这是一句荒唐言论,可这本就是大王最真实的底色。
在这之前,秋溪还从没见过楚王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呀,如果往上追溯,那还是有的。
皇后。
皇后还在的时候,楚王最亲近的便是皇后。
次之才是一母同胞的太子,而天启帝……一想到那势如水火的父子关系,便不敢细想。
那时候,唯一能让小小的七皇子略有表情,还会痴缠黏糊的人,就是皇后。
可是皇后去得太早了些。
而这位皇后在去世前,为当时的七皇子争到了祁东的封地,并迫得天启帝在文武大臣前应下“七皇子十五岁便分封”的承诺。
再到后来,就是十五岁时那场兵荒马乱的分封。
秋溪记得当年曾闹出过乱子,可是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锁起来,再没有人知晓。
她只清楚,七皇子和太子大吵了一架。
是从未有过的凶狠。
后来,七皇子就到了祁东,成为了楚王。
他们这些本就属于七皇子的宫人当然也会跟随着一路,成为楚王府的宫人。
一如既往的生活,却是在最近有了变化。
细细数来,似乎是在去岁开始。
去岁意外变故,王府众人惴惴不安,要是楚王真的出事了,哪怕皇帝根本不喜欢他,可是整个王府的人也必定会跟着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