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演(42)
他的世界与旁人不同,所看的事物更是如此。
能在他身边得用的人,早就习惯了大王随心所欲的做派。哪怕他们这些整日随从左右的太监,对于大王而言,也不过是顺手好用的工具。
因为好用,所以懒得换。
这样的道理或许有几分冷漠刻薄,却也是一桩好事。只要勤勤恳恳,完成自己份内的事,就能在楚王身边站稳脚跟,不必担心会被谁摇尾乞怜的讨好给挤压下去。
这不,屠劲松经营多年,已经牢牢把持住自己的地位。
可正因为他在楚王身边这么多年,这才更加清楚阿蛮的奇特。而今在这世上,能让楚王态度略有不同的人,从前只有太子。
可太子是楚王的亲大兄,阿蛮呢?
方才将人送回昭阳殿的路上,楚王亲自为他披上了衣裳,就因为觉得他冷。
楚王,觉得,他,冷!
当时跟在楚王身后的一干人等眼珠子都快瞪下来了。
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太子殿下冷的时候,楚王也只会叫他滚回去多穿件衣裳呢。
许是屠劲松想得太入神,楚王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他一眼。
屠劲松一个激灵,忙欠身说道:“奴婢只是想起方才的事,有些入神。”他背后发凉,却不敢有丝毫隐瞒。
是与不是,自有楚王评判。
而他从来都不喜欢虚伪。
“想了什么?”
“奴婢只是在想,大王分明是在意夫人的,为何要到他到水牢去?”屠劲松汗津津地说,“是……是想要警告夫人,莫要逃跑吗?”
“孤警告阿蛮做什么?”听了这话,原本在看密函的少司君抬起头,古怪地笑了起来,“他本就不可能离开。”
那平静的话语底下,是难以掩饰的占有欲。
“大王说得极是。”屠劲松忙说道,“只是这水牢到底不是个好去处……”
更别说那血淋淋的一团糟,不论是谁来看,都会以为楚王是在给个下马威。
“孤的确很中意阿蛮……”少司君慢吞吞地说,丝丝戾气浮现在眼底,漂亮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天真的残忍,“所以才要让他同往。”
……啊?
哪怕屠劲松在楚王身边这么久,这一瞬间还是没明白大王是怎么想的。正常人要是被这么一出闹得,早就吓破胆了。
少司君却已经不再理会屠劲松,低头在密函上圈了几个名字。
不管阿蛮是女还是男,不管他过去如何,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阿蛮就是阿蛮。
只要是阿蛮,是怎样的阿蛮都可以。
这种疯狂滋生的独占欲正在无来由地攻|城|掠|地,有时还会添砖加瓦,让那暴戾疯狂的大火燃烧得更旺些。
至于为什么,何须在意?
少司君从来都是任意妄为的主儿。
只是少司君也从来不是什么慷慨大方的脾气。
他给出了什么,必会掠夺回更多。
当他将暴戾,残忍,恶劣的一面袒露无遗时,阿蛮自然也该毫无保留地接纳他,不是吗?
第25章
京都落下第一场雪的那天,太子回京。飘扬的大雪将官道都盖得雪白,纷纷扬扬如同鹅毛柳絮,覆盖着前路。
天启帝让百官迎接,上朝时有多加赞誉,足以见得天子对这位储君仍是满意的。
天子是这般作态,底下的人自当顺从。
盛大的宫宴上,太子又得知一个喜讯。
他离京的这段时间里,太子妃身体不适,请了太医一看,已是怀胎三月。
尚在京城的兄弟姐妹们纷纷祝贺太子,将刚刚回京的大兄灌了个半醉。
天启帝高坐其上,脸上一直挂着笑意,正似个慈父。
宴到半中,天启帝便率先离开,将这热闹的场子交给他们玩闹。皇贵妃最会体贴天子心意,自是陪着皇帝一同离开。
雪夜寂静,靴底踩在雪面上,那细微的沙沙声是仅存的声响。天启帝一身便服,看起来与寻常人家的长辈也无差别,甚至还有几分玩雪的兴味。
皇贵妃长得珠圆玉润,是那种很有福气的容貌,她笑起来的时候,谁都只会觉得可亲温柔。
二人一同前行,就如同寻常夫妻。
“陛下都这般岁数了,还爱玩雪,也不知叫那几个孩子看到了,该笑话了。”她用帕子捂着嘴笑起来,“也没个做长辈的样子。”
天启帝笑眯眯着说:“便是到了七老八十,难不成就能丢了喜欢的东西?”他手里攥着个雪球,扬起来抛甩了几下。
皇贵妃笑着说:“陛下说得也是,妾身看今日太子那般高兴,等麟儿出生,想必也会是个好父亲。”
天启帝:“他是个好儿子,也会是个好父亲。”
“说起来,太子都要有孩子了,楚王却还未娶妻,陛下……”
“哼,不要提那个逆子。”天启帝一听皇贵妃提起楚王就变了脸色,“你这般为他着想,他又何时惦记过你?”
皇贵妃笑了起来:“陛下这话说得,怎能真和孩子计较。”她还要再提起娶妻的事情,只是天启帝根本不愿再听,直接甩袖离开。
皇贵妃身旁的女官不由得说道:“娘娘,陛下一直不喜欢楚王,您又何必提起这桩事?”
原本气氛好得很,眼下又把天子给气走了。
皇贵妃的脸上仍然挂着那柔柔的笑意,漫不经心地说:“陛下越是不喜欢楚王,本宫才越得多多惦记着他,好叫陛下能时常想起他。”
天子对太子与楚王的态度截然不同,他有多喜欢太子,就有多厌恶楚王。太子已经足够受宠,皇贵妃着实不愿意他再多出一个强有力的助手。
只要天启帝仍是不喜楚王,他就永远触及不到兵权,也不可能成为太子真正的臂膀。
皇贵妃想起远在菏泽的福王,笑意不由得更浓。
只是这样的算计,便不必多言。
而那头,看似怒气冲冲回到崇德殿的天启帝倒是没有方才的怒意。娇媚的宫女们上前来伺候着天子沐浴更衣,待舒舒服服折腾过一回后,殿外跪着的人早就淋了满头的雪。
身边得宠的近侍王章轻声细语地说:“陛下,贺邱平在外候了一刻钟。”
天启帝仿佛才想起来这事,睁开半眯着的眼,“让他进来罢。”
得了命令,在外跪着的贺邱平忙站起来,只是跪得有些久了,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还是王章顺手扶了一把,提醒着他脚下小心。
贺邱平拱手谢过王章,而后小心翼翼地入了殿。
再跪下,口称陛下。
“这些日子,可长了什么见闻?”天启帝的眼睛又眯上,身后跪着的宫女正在给他揉着肩膀。
贺邱平低着头,将最近这段时日太子所做的事情一一道来,包括脱离队伍前往祁东,又在庆丰山出事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这件事在回朝前,太子就已经在折子中说过一遍,只是一笔带过,并未说得详细。而现在贺邱平倒是仔仔细细将其中的内容都掰开揉碎,说得清楚。
“……庆丰山一事……这才多耽搁了几日。”
“走蛟?”天启帝掀开眼皮,像是有些疑窦,边上站着的王章立刻往前走了几步,轻声说,“陛下,先前尤又锋送来的折子里,正提过此事。”
天启帝恍然大悟,呵呵笑了起来:“年纪大了,倒是连这点事都记不住。”
这般言论,其他人都不敢接。唯独王章顺着天子的话说了几句,反倒将人说得开怀。
底下跪着的贺邱平着实羡慕王章的口才,怪不得他能这般受宠。
“那么,这一路都很是顺利?”
贺邱平迟疑了片刻,低声说道:“在离开祁东前,太子和楚王似乎大吵了一架,闹得很不愉快。”
“哈哈,这两人也有闹矛盾的时刻?”天启帝像是得了什么笑话,摇着头,“寡人可不信。”
贺邱平于是将那争吵娓娓道来,只是背上发凉,根本不敢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