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想演(50)
少司君:“我以为阿蛮在生气。”
阿蛮:“我生什么气?”
“也许是我在梦中掐了阿蛮的脖子?”少司君不紧不慢地说,“也或许是因为,我叫了别人的名字?”
……别人。
阿蛮缓缓眨了眨眼,无视了突然加速的心跳,平静地说:“大王在梦中,并没有提到其他人。”
“是嘛……”少司君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既然都不是,那阿蛮又为什么要这般疏远?”
阿蛮盯着少司君的胳膊,半晌终于跟着伸手抓住,被男人拽了过去,两人一起在床边坐下。
“只是怕影响到大王的病情。”阿蛮慢吞吞地说,“毕竟方才您看起来很疼。”
“的确很疼。”少司君眨了眨眼,浓密睫毛打下的暗影微颤,竟有几分可怜的模样,“阿蛮要是能给我揉揉,那就更好了。”
阿蛮无奈地叹了口气,往后坐了坐,示意少司君躺下来。
于是那兽便高高兴兴地趴俯下来,露出细长的脖颈,那致命的要害就那么明显地袒露在阿蛮的眼前。
只要他愿意,就能出其不备地袭击少司君的致命弱点。
阿蛮的手指先是缓慢地停留在少司君的脖颈上,而后才慢慢地转移到太阳穴。
他的动作有点生疏,却是很轻易就找到要紧的穴道,一个个按捏过去,那力道很快就调整到适中。
少司君闭着眼,偶尔有着长长的吐息。
阿蛮仔细观察着他的模样。
少司君眉眼高挺,棱角分明,在他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几分严苛的冰冷。那凌厉的威压,仿佛要穿刺万物。
可他要是放松下来,那凌厉的眉眼就会变作另外一种令人亲近的气质。
阿蛮最喜欢他的侧脸。
尤爱他肆无忌惮的时刻,那种飞扬洒脱的少年气,是他看了多少遍都不会腻歪的。
“阿蛮要是再看下去,那眼神都能把我当柴火烧了。”
少司君仍是闭着眼,轻轻哼了声。
既然这人没有睁开眼,阿蛮就少去了被盯着看的后怕。
他无意识地笑了笑,轻声说:“可人长着眼睛,不就是为了看别的物什吗?”
他的手指逐渐偏离了穴位,缓缓地摸上少司君的鼻骨。
鼻梁高挺,摸起来有点冰凉凉的。
“可人长着鼻子,总不是为了被摸的吧。”少司君轻笑了起来,那柔软的气息自鼻腔溢出,仿佛连笑也是温柔的。
温柔这个词,听起来和少司君可真是没什么关系。
“可我现在不正摸着吗?”阿蛮的笑意更深,轻声说,“大王也没不让。”
“歪理。”少司君硬邦邦丢出这两个字,“不过我喜欢阿蛮的歪理。”
“这是和大王学的。”阿蛮甩锅,又戳了戳少司君的鼻尖,“……不要总是随随便便将喜欢挂在嘴上。”
“对阿蛮这样的人,总得多说几句,才会让你真正记在心里。”少司君漫不经心地说着吓人的话,“不然总会故意当做不知情,听不懂,可真是气人呢。”那黏糊糊的,有几分撒娇意味的语气,在这个时刻与司君惊人的相似。
“……我没有不懂装懂。”阿蛮平静地说,“是大王太随便了些。”
于是少司君睁开眼,正正对上阿蛮的眼睛。
“何为随便?”
“……我觉得随便,就是随便。”
“这是比歪理还要过分的撒泼哦。”少司君拖长着声音慢吞吞地说,翻个身将脑袋更深地埋在了阿蛮的小腹,“过分的人是谁呢?”
阿蛮真的有些受不住少司君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那太像是司君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少司君的头疼,还是因为御医刚才提起那段失忆的事情,阿蛮总会不经意间在少司君的言行举止里发现属于司君的痕迹。
这种熟悉到过分的刺痛感,让阿蛮不太习惯。
可是少司君正用双臂抱着他的腰,就算阿蛮想要躲开也是没有地方可以隐藏的,过了好一会,阿蛮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再度响起。
“……大王想找回那段记忆吗?”有些冰凉的手指又挪了回来,轻轻摸着少司君的头发,“听御医说,那似乎是很难预料的一件事。”
“尽人事,知天命。不正是他们的做派?”少司君说话的时候,那热气就会一阵一阵地扑到小腹,让阿蛮不自觉瑟缩起来,“想不想起来,倒也是随便。”
“大王若是不在意,那自是好事。”阿蛮平静地说,“毕竟也不过是简短的岁月。”
是呀,忘记吧。
忘记,也的确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少司君想起来,那才是灭顶之灾。
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响起来,少司君露出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盯着阿蛮。
然后,眼睛微弯,像是一个笑。
“阿蛮错了。”
少司君意义不明地笑起来。
只是错在哪了,这人又不说了,还缠着阿蛮说自己头疼,所以要他继续揉揉。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不难受吗?
揉揉!
哪个大男人会这么说?
阿蛮就不会这样。
身为大男人的阿蛮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又开始给少司君揉揉,就算后来少司君埋在他膝盖上睡着了,他也一动不动,让他安生睡了半个时辰。
陪着少司君睡的时候,阿蛮靠坐在床头无意识地望着远方,许是心里惦记着方才的对话……染血的花……
少司君是梦到了那一次吗?
阿蛮被派去宁兰郡,是为了一个任务。
主人要一个人的命。
也要他府内的一件东西。
只是这个人很怕死,出入的时候身边总是围拢着不少护卫,而府邸更是日夜都有奴仆巡逻,几乎是无孔不入。
可只要是人,就会有破绽。
阿蛮到底是完成了任务,只是付出的代价也不少。
他的身体本就没有将养好,强行提刀与人厮杀后,再踩着月光回去时,每一步都觉得虚浮。
……东西要收好,等日子到了再呈交……他身上的血气太重了,得清理一下,不然会被司君发觉……
想到司君,阿蛮挣扎出一口力气,到底是将血衣与其他的东西都处理干净。
等回到住处,天已是蒙蒙亮。
啊,连呼吸都在疼。
阿蛮轻手轻脚地推开院门,他不想吵醒司君。
可是司君就在小院中。
阿蛮一眼就看到了那人蹲在院子里的背影,他仿佛是在看花,是那么专注,专注到了根本没有发现阿蛮的到来。
只看司君身上的痕迹,便知道他一宿都没睡。
阿蛮一惊,急急走过去,就连气血浮动也不管:“你一夜都没睡吗?”
蹲在花丛里的司君仰起头,那张漂亮的脸上面无表情:“这就是你想说的第一句话?”
阿蛮先是一愣,继而迟到的心虚开始翻涌。
“我只是……”
“味道。”司君含糊而快速地带过,“血。”
“什么?”
“是一朵红色的花。”
司君越过阿蛮,摘下了他身后的一朵花。
司君有时候说话就是这么没头没脑,阿蛮早就已经习惯。可在看到司君手里的花时,他还是不免汗津津。
司君手里的,是一朵染血的花。
花上,有阿蛮的血。
有阿蛮的味道。
司君将那朵花凑到唇边,似是在亲吻,却在下一瞬露出森白的牙齿,将那朵娇嫩的花嚼碎吞下。
他这么做的时候,那眼睛还在无比专注地看着阿蛮。
冰凉的,又似乎有着漆黑的火焰。
咕咚——
阿蛮不自觉咽了咽喉咙,总觉得司君在吃的不是花,而是他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