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君情(52)
终于醒了。
“怎么不说话?”
云尘等了良久,见他只像个木头一般站着不动,便欲冲他打记响指叫他一声。小臂动了动却意识到方才起身时已经耗完了力气抬不起手,只得眨眨眼示意他过来。
楚樽行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探出手指停在半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搭上了他的侧腕。屏气凝神感受了一阵,指下力度虽是轻缓,但却是真真实实地在搏动。
他瞳孔因着后怕不断颤动,试探性地凑上去,小心翼翼抱住面前还在低微发热的人。
满腔话语哽在喉间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是喃喃问了句。
“……殿下,可好些了?”
云尘轻笑着“嗯”了一声,侧过头蹭了蹭他的脸颊。
抱着自己的双手持续收紧,甚至将他勒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云尘刚欲出言让他放松些,却猛然感知到身前这人正不易察觉地发着抖。
几乎是瞬间他便明白过来,心下泛上几分酸疼,他勉力抬手回抱住了楚樽行的腰,小声安抚道:“阿行,我没事了。”
“无事便好。”
楚樽行低应一声,却没松手,似是在确认面前之人并非只是一团虚影。云尘心知他还没缓过神来,也不着急,忍着胸口的刺闷耐心抱着他。
足足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楚樽行才沉默松了手。云尘不动声色地垂眸吸了好几大口气,挤掉满身的不适,视线却借着这个角度不经意间瞟到楚樽行小臂上的一道血痕。
那是一处约莫半臂长的划痕,显然大致处理过了,都不需仔细看便知是被尖锐物品划开的。
顷刻之间,他便想起了先前被困南水荒山时楚樽行割腕给他喂血的事,眼底当即渡上几分薄怒。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他仰身一把扯过他的手臂,拧眉质问道:“我昏迷期间你给我喂的是什么!”
楚樽行被他这忽而的情绪转变问楞了,反应了半晌才猜到他心中所想,连忙翻腕解释道:“自然是水,殿下别多想。”
云尘半信半疑地扯过他的手细细查看,见双腕上确是一道伤口都无,揪紧的心这才缓缓放了下来。
轻抚上他小臂那道划痕,知道十之八九是为了自己而来。无言默叹一声,随手扯下一块布将其谨慎包扎好,佯装责备道:“仅此一次,下回在这般不小心添了新伤,你便回去自行领罚。”
“好。”楚樽行很是配合地点了点头,拿过端放在一旁的水,“前面不远有处水源,殿下身子还未好,这半碗先喝着,晚些我再去舀点回来。”
云尘接过碗,二话不说地先往他嘴里硬灌了一半,随后才若无其事地凑到自己嘴边抿了一口:“我们这是在何处?”
“具体不得知,应该是座荒岛。”
那日他在海下找到云尘,拼尽最后一口气将他拖上了这处荒岛。可自上岛后起他便成天没日没夜的发热,楚樽行好不容易在岛上寻到了这处还算隐蔽的山洞暂为歇息。原想去外头猎几只野兔回来给他补补身子,却不料如此大的一座岛上,除了各式各样见所未见的植物外竟再没有旁的活物。
找了两日也只找到了一处浅水源,好在还算清澈无毒,能凑合着入口。
云尘听着他将上岛三日的情况描述一遍,脑中突然闪过当时在太傅给的卷轴上看到的图样。
霜寒岛方圆十里仅有这一座孤岛,若硬要归个名称……
他骤然思绪一闪,拉过楚樽行的手:“这里应该就是霜寒岛。”
楚樽行没看过卷轴,自然不知道他所言何意,还以为他家殿下是烧傻了,抬手刚覆上云尘的额头,便被他一把轻拍下来。
云尘半碗水下肚,精力了也恢复了少许:“这处是霜寒岛的子岛,前几年出了几场事端才被逐渐荒废下来。”
楚樽行闻言皱了皱眉:“出了何事?”
第58章 皇室贡品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这还是先前在船上从太傅给的卷轴上看到的。”云尘回忆着将上头的内容如实细说一番,“当年岛上无缘无故起了好几场大火,接连烧死了不少人,自那以后没多久霜寒岛的人便集体迁了出去。”
卷轴上除了霜寒岛的详细位置外,其他的记载少之又少,相比下来更像是为了凑数寥寥数笔随意写上去的,翻来覆去也只有这几句话。
楚樽行点头应了声,见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当即按上他的肩警觉道:“殿下可有哪不舒服?”
云尘摇了摇头,顺势将肩上的手牵回自己掌心:“无事,有些冷罢了。”
楚樽行闻言,这才反应过来云尘眼下只着了件单薄的里衣。
先前上岛时二人身上衣物皆被海水浸得湿透,他便将外衣尽数脱了摊在外头晾晒。岛上密林遍地遮挡着光线也透不进来,等了这些时候才勉强干了大半。
他暗骂自己疏忽,连忙抽出手跑去洞外将带毛大氅取进来裹在云尘身上,绒毛湿漉的地方向后微微翻折避免触及肌肤。
“还未干透,殿下先将就着。”
待把人包妥后,他又变戏法似的从怀里取出一只火折子,擦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冒出了点黄光。
“泡了海水的竟还能点燃?”云尘瞅见他的动作有些吃惊。
楚樽行护着那抹弱光,直到其彻底没了熄灭架势才缓缓松了口气:“原先知道要出海,以备不时之需便用油布包着放的,好在还能凑合着用。”
“有阿行在我倒真是无需费心了。”云尘煞有其事地感慨道。
回想起以往的种种,好似当真有他在身边自己便只管当个甩手掌柜就成。但凡转身一看,他总能将各项事宜打理得妥当。
他靠在一旁轻笑出声,莫了又忽而想起什么一般,笑意有一瞬僵在脸上,猛地挣开身上裹紧的大氅,在胸前不断翻找着什么。
“殿下丢了何物?”楚樽行疑惑问道,将一直搁于腿边的那卷红绳递到他面前,“可是在找这个?”
云尘摇了摇头没回话,继而神情紧张地找了半晌,直至从腰侧摸到了一枚玉佩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幸好还在,这可是你给我的,丢不得。”他小心地将玉佩重新绑回脖子上,半真半假地调笑道,“往后若是有人后悔了,我还得拿它讨个说法呢。”
楚樽行抬眼对上他略带戏谑的神情,一句“怎会”还未脱口,云尘便伸手掐住他的脸,佯装质问道,“我给你的坠子呢?”
“在这。”楚樽行拽出胸前的坠子在他面前轻轻晃了晃。
云尘眼尖地注意到他将绳子后端打了四五个硬结,心下很是满意,松手揉了揉他被自己掐得微红的脸颊:“回宫当赏。”
他今日没吃什么东西,楚樽行便用火折子将枯枝引燃,陪着他又多闹了会儿,算着时辰想出去寻些果子。
眼看外头暮色逐渐压了下来,再晚些只怕更是危险,他犹豫再三还是同云尘商量道:“岛上寻不到山鸡野兔,这些天下来也只能找着几颗果子,我一会儿走远些再去找找,殿下待在洞中等我可好?”
这岛中处处透露着古怪,先不说此地比平日里冷了不少,再者四周分明都是树林却寻不到任何动物的踪迹。
前几日云尘还未醒时,他不敢离山洞太远,只能卡着回头便能看见他的距离就近寻找。
林子里果子倒是多,可无一不是酸苦晦涩,颜色怪异。他分辨不出其中是否有毒,只好每样都试上一口,确认并无异状后才敢挑些能下咽的捏碎了喂给云尘。
若此地当真如云尘所说是霜寒岛原先的旧址,那想来两岛间离得也不远,眼下能做的唯有等萧谓浊他们顺利登岛后再派人寻过来。
云尘伤势未好,外头又不知是何情形。
他这几天摸索下来不难察觉林子里陷阱遍布,其凶险程度不像是防物,更像是防人,稍有不甚便要中招,他实在不愿云尘同自己一道出去。
枯枝滋滋燃了大半,驱赶了少许寒意。
云尘身上还在发热,可手上确仍是冰凉一片。楚樽行轻搓着替他暖着,略过他眼底明显的不悦,温声承诺道:“顶多半个时辰我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