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君情(118)
“那殿下为何要叹气?”
“终日跟个陀螺似的停不下来,有些累罢了。”云尘仰起头,像是终于找着人能倾诉,徐徐不断道,“阿行是不知道,宫里这阵出了不少事,二皇兄他——”
未说完话音戛然而止,云尘瞳孔骤然放大,茫然麻木的大脑一点点转了起来。他会回答完全是出于本能,以至于这阵才慢半拍地意识到是何人在问他。
楚樽行躺久了浑身酸软,本想调动内息回些体力,丹田内却提了半晌都寻不到一点东西。眼前不在黑雾重重,模糊也能看见些光影,他微楞一阵,撑不起身子,只得若无其事般地挪动手臂碰了碰云尘。
“殿下?”
那人一动不动的跟没听见似的。
楚樽行不知道时日,顿了顿,低声问道:“可是我醒晚了?”
“没有……还未到三月。”云尘总算是出了声,人却宛若被定住了一般不敢回头,生怕一转眼发现只是自己累出的幻觉。
直到一只重染温热的手触上自己脸颊,一颗摇摇欲坠的心才“砰”的一声落了地。他回身对上那人含笑的视线,哑声问道:“……阿行何时醒的?眼、眼睛能看见了?”
“就方才醒的,能看见了。殿下脸色差了许多,再忙也得顾及身子。”楚樽行说话还有些费劲,想起云尘的未尽之言,又忧心道,“殿下方才说二殿下怎么了?”
“死了。”
云尘按下心中迅猛的悸动,小心扶起他,让人靠在自己身上,将他昏迷这段时日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道。
楚樽行听见他无事松了口气:“恭喜殿下。”
“是该恭喜我。”云尘如释重负地看着他,“终于将你盼醒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楚樽行道。
是他的太子之位。
云尘摇了摇头:“我知道,但我说的是这个。”
楚樽行揉着他还在紧绷的双手,垂眸间望见腕上的红绳又笑问道:“殿下不是说要等我醒了才给我吗?”
他一觉睡了好久,云尘有些留恋他的声音,等他又多问了一道才应声道:“反悔了,不行?”
楚樽行闻言失笑道:“行。”
第120章 万千聘礼
云尘又捧住他的脸亲了几口,强行将人按回被褥里,推门出去。楼仓带着苑儿外出采药,钟离年又不知晃荡到哪去了,他便只好把边昭喊了过来。
边昭见他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就知道定是楚樽行醒了,跟进屋内给人试了脉,也终于放下心来:“可算是醒了,等了这么长时间,我也能安心回霜寒岛了。”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楚樽行颔首致道了谢。
“不必谢我,一会儿等楼仓回来了再让他帮你看看,你现在身子弱得很,好生养着莫要到处折腾。”
边昭将那只墨色母虫掏出来交给云尘,神秘兮兮道:“喏,这个给你,往它身上灌些内力试试。”
云尘皱眉道:“做什么的?”
边昭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云尘半信半疑地看她一眼,还是往那蠕动的母虫身上灌了些内力。楚樽行也不由好奇,刚想伸出头看,心口却骤然一阵刺痛。他没忍住闷哼一声,缓缓蜷缩起身躯,撑着床板的五指遽然收紧。
“阿行!”
云尘一惊,忙惶急地抱住他,见他疼了小半会儿才舒缓下来,板着脸冲边昭不悦道:“前辈这是何意?”
边昭事不关己地摊了摊手:“他体内的血魂蛊可不是化解了,而是跟半月散融在一起抵消了药效。这母虫是半月散的药引,以内力催动它便能唤醒融合后的余毒,只疼一小会儿罢了,不会伤身。”
“这小子以后若是惹你担心生气了,你便拿这治他。”
云尘盯着手上的母虫沉默半晌,随后问道:“前辈就这一只?”
“还嫌少啊?”边昭吃惊道,“可没多的了。”
“真没了?”云尘确认道,“这虫可还有什么别的用处?”
“真没了。”边昭道,“一只母虫只能炼出一颗对应的半月散,炼制后就没了用处。你别看它只有一只,母虫的寿命指不定比你还长……哎!哎!”
她话没说完顿时眼前一黑,一时阻拦不急,只能眼睁睁看着云尘掌心一合,再摊开时母虫身上便流出了墨色的液体,挣扎几下后没了动静。
“你这混账小子!我养了许久才养大的!”
“没多的就成。”云尘淡淡擦了擦手,将母虫的尸体包好扔掉,“阿行一贯不会惹我生气,仔细想来我不需要这个。”
他见不得有这种威胁性的东西存在,万一以后不加留心落到了旁人手里,他怕是要疯,还不如现在就弄死了事。
边昭气的直跺脚,怒哼一声转头出了门,嘴上还不忘骂骂咧咧道:“我懒得与你二人讲话!我找锦文陪我炼毒去!”
“锦文?”楚樽行听了个陌生的名字,问道,“锦文是何人?”
“是池向晚,我将她从庐州接了过来,她说想换个名字重新过日子,便改成了池锦文。”
楚樽行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她毕竟是生于书香门第,平日里教湛安些基本礼数也过得去。”云尘点了盏灯,看着他没什么血色的脸,又叹道:“阿行要是再早些醒来就好了,我原是买了只板鸭,可惜给了湛安。”
“那殿下只能往后再给我买一只了。”楚樽行顺着他笑道,看向窗外已然亥时之象,便轻声询问道,“殿下这么晚还过来无事吗?”
“无事,事情处理完了我才来的。”云尘想起今晚一系列莫名的举动,唇角边的笑意极尽柔和,“实则我今日晌午刚来看过你,但不知为何晚上又想见你,这阵想想,许是老天爷也希望我是第一个能等到阿行醒来的人。”
“我也不知为何会在今日醒。”楚樽行心尖触动,温声附和道,“只是梦里总想着殿下,实在等不及便睁了眼。”
云尘难得笑出了声,颇为满意地抱着他:“阿行一觉起来,倒是变的会说话了。”
楚樽行也下意识地搂住他,霎时还有些恍惚,前后也只不到三个月,他却想念得紧:“睡前让殿下看的东西,殿下可去看了?”
“在这。”云尘勾出脖上的绳子,玉佩下面牢牢绑着一条短穗,“我今年的生辰阿行错过了,明年你可得给我补回来。”
楚樽行将玉佩放回他衣领中,笑道:“一定。”
湛安从边昭那听到楚樽行醒了,连蹦带跳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拽着跟他差不多高的青吾。
“阿行哥哥!边婆婆说你醒了,可好些了吗?”
“板鸭吃完了?”云尘看着他还未擦的油嘴,调笑道,“急什么,嘴都不擦。”
“还没吃完。”湛安胡乱抹了把嘴,想起来这的正事,将青吾放到楚樽行身边,“阿行哥哥,这个还给你,先前你没醒来,我便替你收着了。”
“还给我做什么?可是用着不顺手?”
青吾是把难得的好剑,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这小家伙竟然不稀罕?
“不是的,用着很顺手。”
“顺手那为何要还给我?”楚樽行问道。
“阿爷跟我说过,好剑都是会认主的。”湛安咬着嘴唇摇了摇头,神情认真道,“楼爷爷还要在皇城待很长一段时日,他那么厉害定能治好阿行哥哥的病,这剑往后用的上,我不能拿。”
他小手握成拳,比划着伸到楚樽行面前:“阿行哥哥在岛上答应我日后要教我剑法,说话不算话是会被阿爷罚去抄书的。”
楚樽行泛起几许好笑,也握拳跟他碰了碰:“答应过的事,自然算话。”
湛安得了个保证,这才眼眸亮亮地继续跑去院里啃剩下的板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