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君情(32)
云尘见他们这般失笑出声:“怎么,一个个的见了我为何跟见了鬼一样难看?”
“殿、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奴才不敢……”众太监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得干笑着大眼瞪小眼,心里直叫苦。
这阵便是见到鬼都比见到云尘来得好,若是让人知道他们看管不利,怕又少不了挨一顿罚。
云尘摆了摆手免去礼,也知晓他们脑中的顾虑,于是说道:“我来此地无人得知,今日你们便当我没见过我,我也当没见过你们如何?”
“哎!哎!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太监们接连躬身赔笑,云尘则是绕过他们带着楚樽行往承安堂大门走去,临了了才朝后扬扬手示意他们退下。
两人赶着日落回了凌渊殿,还未进门便闻到了从殿内传来的阵阵浓香。
六福公公将最后一锅燕窝端上来,绕着桌子走了好几圈都没寻着空位放下,最后只能将其暂且搁置在一旁空余的椅子上。
听见殿门推开的声响,他回头一望,见到是两人后眯起眼睛笑了笑:“老奴算着时间殿下也该回来了,便吩咐人做了晚膳送来,这不正好赶上了。”
他说完便乐呵呵地替两人布好碗筷退出殿内,顺手掩上了门。
云尘午间吃了不少,这阵也没甚食欲,只不停往楚樽行碗里添菜,撑着头看他吃。他平日里便喜欢如此,只觉着亲眼盯着他吃东西心里便有种说没来由的踏实。
楚樽行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刚欲开口说话,外头六福公公却又折返回来,叩了叩门。
“殿下。”他推门进来,将手里一只小瓷瓶递上前,“老奴刚出去便遇到何太医托人送来的,说是殿下吩咐要的。”
“哦,是我拜托何太医的。”
云尘将瓷瓶接了过来,他放心不下楚樽行身上从南水带回来的伤,便托小夏子去找何明哲要了些伤药过来。
他将瓷瓶放在腿上,耐心等着面前之人不再动筷后,便叫人将饭菜撤了下去。随后盘坐在床上,熟练地拍了拍床头让人坐过来:“别回配房了,睡这就好。”
楚樽行看了眼窗外天色,昏暗渐渐压下,逼迫着整片皇宫陷入沉寂。可尽管如此,宫道上却依旧还有不少人和轿子来回晃动,举着莹莹火光与之对抗。
在南水那段时日着实将他胆子养大了不少,他虽也不愿回偏房,可到底这是皇宫。
规矩森严,与南水云泥之别。
“殿下,我回房自己来吧。”
“不准。”云尘一早便知他会这么说,也清楚他在想什么,斩钉截铁地回了他,“快些过来,凌渊殿外守卫众多,无论何人来都需通报。”
楚樽行目光在窗外与殿内徘徊了良久,最终还是由着私心走了过去。
人刚挨到床面,云尘便将他往里头一带,手上干净利落地脱了他的衣物,怕他会冷又抽空往炉子里加了几块碳,扯过被子把人包了起来。
“上药。”
第34章 嚣张跋扈
他将被子掀开一个角,从瓶里取了块药膏慢慢揉上去。楚樽行身上的伤基本都在背部,除了以前那些从将军府里带出来的鞭痕,其他都好得差不多了,正往外冒出些粉嫩的新肉。
云尘仔细地将各处淤青处都覆上软膏后,才把人推到内侧,宽了外衣躺在他身旁:“明日带你出宫转转可好?”
“好。”楚樽行挨着墙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了大半边的位置,将他往里面带了点,“殿下怎的突然想出宫了?”
“三皇兄跟谓浊应该还在回城路上,我待在宫里也无事。”云尘笑道,“先前回来那阵,在城门外听他们说近来有个叫卖集会,想去看看。”
楚樽行点了点头,这集会他也有所耳闻,都是些爱好收藏的民间行家主持的,义卖一些古玩字画或罕见新鲜的小物件。且这种义卖集会向来出价不低,故而时常参与的也都是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买些精致稀有的宝贝回去,也能哄个开心。
皇城的街景跟旁的镇县相比,到底还是富丽堂皇得多。
两人起了个五更却赶了个晚集,本是有意想来看看城里早些时候人烟稀疏的朦胧样,却没料到天才刚刚擦白,这街上便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楚樽行也鲜少有机会来皇城,以前在将军府的时候,府里怕他出去给人看见会丢了楚老将军的脸面,便不允许他出府。后来到皇宫,又得拘着各项规矩不得擅自离宫。
他长这么大,来皇城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
云尘拎着几包酥饼绕开人群往回走,今早出宫的时候他刻意没让御膳房备早膳,就是想跟楚樽行出来试试这民间的吃食。
见他对周边事物都甚感兴趣,便干脆让他等在原地到处看看,自己则挤过熙攘叫卖的商贩去买了些吃的回来。
“快试试,热乎的。”云尘几步跑回他身边将手里的食袋递过去,见他方才一直望着身前卖鱼的小摊,便掏了些碎银出来,“想要吗?”
“我要鱼做什么。”楚樽行摇摇头,将云尘跑乱的衣带理了理,“慢些跑,这里人多。”
“公子怎的去了这么久?”
“在找卖饼的铺子。”云尘解释道,顺手取了块酥饼塞进他嘴里,“街上问了好些人,十之八九都说这家的酥饼好吃,我便去买了点回来。”
楚樽行咬了口脆皮,随意问道:“前面拐角巷子里那家?”
“你怎么知道?”云尘有些诧异,他记得楚樽行进宫后几乎没出来过皇城。
楚樽行对上他的视线,刚到嘴边的话随即打了个转,温声笑了笑:“方才听到街上有人提起这家店,想来跟公子说的是同一家,便随口猜了。”
这酥饼外形独特,不同于寻常饼子薄薄一片,而是由大量面糊逐层叠加后,在下入温度适当的油锅里煎炸成型,出来的模样既厚实又圆润。
楚樽行以前见过,还是在将军府的时候了。
那阵他在院子里清洗全府上下的衣物,大夫人则跟友人在屋内赏花骈谈,说道街上新开了一家酥饼铺子,味道很是让人放不下。
楚樽行将一盆盆洗好的衣物端去晾晒时正好经过大夫人门前,大夫人看见他,便随手从袋里拿出一块酥饼往地上一扔。
“你也累了一天了,这个便赏你了。”
巴掌大的酥饼一路撵着灰尘污渍滚到楚樽行脚下,楚樽行面色平淡地抬步绕行,大夫人则坐在主位上跟友人言笑鄙夷。
这本就是他在府里习以为常的日子,这阵也不想提及,只是回想起往事时还是不由地顿了顿。
他一贯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可瞒得过旁人,又如何瞒得过云尘。
云尘几乎不费功夫地就从他面上抓出了几分如清水滴入浑墨般,消散极快的异样。心知不是什么好事,便一把将他手里的食袋扯了回来。
他将食袋分给周边打闹的孩童,拍了拍楚樽行手上的残渣,说道:“再好吃也不过是块饼罢了,还是留些肚子吃别的吧。”
说罢便拉着楚樽行将皇城里大大小小有名的店铺走了个遍,从四手空空到腾不出一根指头,前后也只用了不过两个时辰。
云尘将最后两个包裹塞上马车,微服在外不宜透露身份,便借了萧谓浊的名头,将这几车东西尽数送去了这位将军的私宅。
义卖集会一般时辰都会偏晚些,毕竟一日之中也只有天擦黑了才能放下手头的事,落一身清闲。
云尘算了算时间还早,便打算先去寻一寻这民间的好馆子。
“阿行,前方有处定水楼,你听过没有?”云尘不知从哪摸了把扇子,摆动扇骨轻轻敲着掌心。
“自然听过,殿下不知吗?”楚樽行道,“宫里有几个御厨原先就是定水楼的厨子。”
“还有这等事?”云尘有些意外,顿时来了兴趣,“我在宫里也时常听人说起过,定水楼临江,厨子手艺在皇城馆子里也能排的上号,是个赏景品茗的绝佳地方。若要说唯一的缺点,那便是位置有些难抢,需得提前预定,人满即挂牌谢客,也不知今日能不能给我们捡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