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公主 上(286)
纪新雪没有对虞珩说谎,他确实已经将七岁之前的事忘得七七八八。
如今回想起来,三岁前的他每天都想着要如何越狱,奈何精力有限,往往还没离开房间就会被抓回床上。
过了三岁,他已经通过身边之人的言语、偶尔会在夜深人静将他抱走的人种种蛛丝马迹猜测出他为什么会被当成小娘子养,同时也明白,为了让他活着,有多少人冒着被精神病皇帝砍头的风险。
之后的生活仿佛只有每日按时起床、洗漱用膳、学习女子礼仪、用膳、午睡、练习女子礼仪、用膳、与钟淑妃学几个字、睡觉。
纪新雪不想回避虞珩的关心,他仔细回想半晌,终于从记忆中找出不同寻常的事分享给虞珩。
他五岁的时候,曾在院子里捡到只还活着却飞不起来的幼鸟,以为是树上喜鹊的幼鸟,亲自在回廊下搭了个鸟窝。
想着如果大喜鹊没办法将幼鸟带回鸟巢,也可以在回廊下的鸟窝里喂养幼鸟。等到幼鸟长大,学会飞行,就能自行回窝。
侍女却告诉纪新雪,大喜鹊注意到幼鸟的存在,不仅没有像纪新雪猜测的那般来喂养幼鸟,反而趁着仆人们没注意的时候,抢仆人们给幼鸟的食物喂养树上鸟巢中的幼鸟。
回廊下鸟窝中的幼鸟曾试图反抗,险些被大喜鹊啄死。
纪新雪听到侍女的话,下意识的以为是自己弄错了。他在院子里捡到的幼鸟,不是院子里树上喜鹊窝中的幼鸟,所以大喜鹊才会将幼鸟当成打劫的对象。
给幼鸟搭窝的行为本就是随手为之,纪新雪还不至于因为这只幼鸟就要将已经在院子里安家落户几年的喜鹊赶走。他只是让仆人给回廊下的幼鸟换个位置,别再让大喜鹊欺负幼鸟。
过了半个月,纪新雪再想起幼鸟的时候,仆人告诉他,幼鸟被挪去其他地方后,大喜鹊就不再理会幼鸟。
再过几日,幼鸟就能飞起来,批人询问纪新雪是否要给喜鹊添上脚链。
纪新雪立刻察觉到仆人在撒谎,他不明白仆人为什么要为这点小事欺瞒他。
那名仆人是钟淑妃奶嬷嬷的干女儿,纪新雪刚对仆人发难,钟淑妃就被惊动。
最后反而是纪新雪被钟淑妃训斥,钟淑妃还命令仆人,养在纪新雪亲手搭的鸟窝中的幼鸟能起来后,立刻将那只鸟撵走。
原因是钟淑妃觉得纪新雪对捡来的野鸟过于重视,没有王府贵女的风范。
好在纪新雪原本就没有养鸟的打算,听了钟淑妃的决断只是有些气闷,还不至于伤心。
纪新雪只想与虞珩分享,他在小院生活中记忆较深刻的事,说到钟淑妃时只是一语带过,重点仍旧是在鸟上。
他曾暗中探究过李嬷嬷的干女儿都隐瞒了什么,结果令他大为震惊。
回廊上的幼鸟被挪到别处,很快就因为叫声被大喜鹊找到。
大喜鹊再次对幼鸟下死手被仆人失手打死,幼鸟没了个翅膀却活了下来。
仆人怕纪新雪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惩罚他们,去喜鹊窝中偷了只完好的幼鸟养在纪新雪亲手搭的鸟窝中,将断了翅膀的幼鸟放到柴房养着。
好在院中鸟窝中的小鸟们还有另外一只大喜鹊喂养,才不至于因为没了亲鸟无法长大。
另外一只大喜鹊也常常根据幼鸟的叫声,找到养在纪新雪亲手搭的鸟窝中的幼鸟和柴房中的独翅幼鸟,每次都会找机会带走幼鸟的吃食。
“前几年我经常去京郊的庄子上小住的时候,曾遇到擅长养鸟的佃户,问佃户喜鹊为什么会这么做。”纪新雪已经在讲述往事的过程中,找回从容不迫的感觉,故意停顿在这里等着虞珩追问。
虞珩配合的问道,“为什么?”
纪新雪眼中忽然浮现几不可见的惆怅,“佃户说大喜鹊数次试图杀死离窝幼鸟,是为了避免离窝的幼鸟浪费食物,影响窝中幼鸟存活的本能。”
“这是你对小院里的生活,印象最深刻的事?”虞珩的嗓音不知从合适变得沙哑。
纪新雪思索了会才点头,放在手上的双手再次交握,“是。”
不是,他印象最深刻的事,是差不多两岁的时候被偷偷抱去长平帝身边。
那天他通过长平帝和松年的对话,推测出他为什么会被当成小娘子养,长平帝包括整个王府的人都为他能活着,承担多大的风险。
虞珩分开纪新雪交握的双手,分别将其握在手心。
他已经知道纪新雪的心结在哪。
虽然纪新雪对虞珩坦白性别的时候,并没有告诉虞珩他天生就有记忆,知道自己该是小郎君而非小娘子。他告诉虞珩,是从长平帝口中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别。
但这不影响虞珩敏锐的捕捉到纪新雪透露给他的线索,猜测到纪新雪最难以释怀的事。
是后怕,也是对长平帝、钟淑妃、甚至是兄弟姐妹们的愧疚。
怕先帝还在的时候,发现他是郎君而非小娘子的秘密,怒火牵连到整个嘉王府。
哪怕先帝已经彻底入土,阿雪仍旧会因为曾经带给这些人的风险愧疚不已。
虞珩歪头搭在纪新雪的肩膀上,努力克制翻涌的羞涩。他要告诉阿雪,阿雪对他有多重要。
如果没有在八岁那年在寒竹院遇到阿雪,就不会有现在的虞珩。
他没办法让阿雪‘明白’,阿雪曾经带给长平帝和嘉王府的风险,不是阿雪的错,是焱光帝的错。
以阿雪的聪慧,不会想不通如此简单的道理,只是道理和情绪暂时没办法完全交融而已。
他只能用直白的言语告诉阿雪。
阿雪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别人带来麻烦和风险的同时,也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光,拉着他的手走出阴霾。
纪新雪感觉到颈侧越来越灼热的温度,立刻将仍旧无法理清的各种思绪团成一团压入心底,语气中满是担心,“脸上怎么如此热?是不是着凉了。”
“没着凉。”虞珩无声加大手上的力道,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出他曾以为永远不会告诉别人的话,
“我曾怀疑过他们说的没错,是我的命太硬才会克死阿娘。”
纪新雪正和虞珩交握的手掌猛地收紧,眼中涌现出明亮的怒火,“他们是谁?”
虞珩却没有理会纪新雪的话。
对他来说,最艰难的话已经出口,接下来的话立刻变得容易起来。
“是你让我知道,他们都是骗子。”
他们说他已经被他阿娘教坏,如果不变得谦逊有礼,迟早会连累的安国公主府和英国公府丢尽颜面。
即使旁人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当面得罪他,也不会有人与他真心相交。
最开始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虞珩将茶盏丢到说话的人脸上。那是他头一次被英国公惩罚,在祠堂中跪了三个时辰。
让他跪了三个时辰的行为不仅没能阻止这些风言风语,反而让更多的人认可这些话。
如今回想起那段日子所经历的事,虞珩仍旧会情绪暴躁。
无论他做什么事都会犯错,然后被惩罚。哪怕他已经尽量避免与任何人接触,仍旧会有麻烦主动找上他。
这种生活持续大概一年半的时间,虞珩从原本坚定的认为虞瑜没有错,自己也没有错,变成试着按照他信任的人的建议悄无声息的做出改变。
这个过程让虞珩极度痛苦。
虞瑜告诉他,他是安国公主府的继承人,未来的襄临郡王,生下来就有任性的资格,必要随心所以的生活,才不会愧对祖先。
祖父和父亲却告诉他,他是世家子,该将克己复礼铭记于心,待长辈以孝,待平辈以亲,待小辈以慈。即使对待仆人,也要多体恤他们的难处。
虞珩以平静的言语诉说他曾经隔三差五去祠堂跪祖先牌位的种种原因,心中竟然没升起什么波澜。
被惩罚的原因大概能分为两类。
主动对平辈动手,单方面殴打平辈。
毁坏长辈心爱的物件或是有特殊意义的物件。
纪新雪眼中的怒火越来越旺盛,咬牙切齿的道,“你竟然从来没与我说过这些事!”
他还以为曾经明目张胆的欺负过虞珩的人只有原英国公世子夫妇、英国公府老夫人和祁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