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公主 上(227)
虞珩让人去换败火茶来,诧异的问张思仪,“怎么如此火大?”
张思仪去城中与江南商人们交涉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又不是真的要从他们中选择为冰糖官窑提供原料的人。就算江南商人格外不老实,张思仪也没必要与秋后的蚂蚱计较。
纪新雪捧着几乎不离身的翡翠球进门时刚好听到虞珩的话,转头就被张思仪嘴角的燎泡吸引目光,眼中浮现和虞珩一模一样的诧异,“这几日城内格外燥热?”
张思仪耷拉着眉毛露出苦笑,嘴角的弧度刚有变化就是一阵刺痛,抬手掩嘴叹了口气,哑着嗓子道,“无碍,许是这几日羊肉吃多了。”
他怎么好意思与纪新雪和虞珩说,他被江南商人们气的整宿睡不着觉,每天都要换至少两套瓷器。
如果他不是住在公主府而是住在自家的别院,别说一天两套瓷器,一天十套瓷器都未必够他砸。
纪新雪和虞珩面面相觑,贴心的没有拆穿张思仪,也没急着催促张思仪说这几日发生在城内的事,耐心等他整理好思绪。
张思仪一口气将败火茶饮尽,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口一路向下,总算是缓解了他的窘迫,他面无表情的道,“江南商人先报极低的价格从我手中拿二十五日选糖宴的请帖,期间以想要辨别商州糖和江南糖是否有不同为借口,陆续买空安业城内的所有糖。”
如果仅是这样,张思仪还不至于生气,他的怒火在于这些江南商人对安业百姓穷凶极恶的手段。
安业虽然不适合种甘蔗,但有种名为甜萝的菜,极适合产糖,所以安业内有许多百姓经营的小糖坊。
自从两个月前官窑开工,安业百姓就知道新建的官窑是为了炼制冰糖,家中经营糖坊的百姓难免会生出想要将糖供应给冰糖窑的心思,免得他们的糖只能卖给每年经过安业的江南游商或者冒着极大的风险去长安卖糖。
卖给江南游商,价格多少完全看江南游商的心情,若是江南游商将价格压的极低,他们整年的辛苦就要白费。
他们不是没试过与安业其他糖坊联合,低于多少钱一律不买,结果江南游商们不仅不买安业的糖,还在安业周边的关口大肆宣扬安业的糖已经卖完,阻止其它地方的糖商来安业。
原本固定在安业卖糖的外地糖商也陆续消失,安业中经营糖坊的百姓竟然只能看着仓库中堆积的糖逐渐染上奇怪的味道却没有任何办法。
经营糖坊的百姓无奈之下,只能结伴去长安卖糖。
本分的百姓想要出远门本就不是易事,更何况还有贪婪的江南商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去长安卖糖的百姓皆在带着糖去长安的路上或者带着金银回安业的路上被劫匪挡路,劫匪只要他们的货物和金银,从不害他们的性命,还趾高气昂的吩咐百姓回安业后好好制糖,莫要再有鬼心思。
百姓们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猜不到所谓的劫匪都是江南商人找来的人,又去安业县衙报官。
安业县令先问经营糖坊百姓状告谁,必须具体到人名。
经营糖坊的百姓犹豫后报上几个江南游商的名字,然后被安业县令下令打五十杀威棒。
因为这些江南游商都捐了芝麻大的官,是官身。
状告江南商人的百姓当场毙命,经营糖坊的百姓终于后知后觉江南商人为什么敢明目张胆的逼迫他们。
心灰意冷之下,经营糖坊的百姓想过要关闭糖坊另寻其他营生却发现他们的户籍已经从民变成匠。
按照虞朝律法,但凡为匠者只能世代为匠,年过十五未超四十者,每年都要产出符合规定数额的匠物,否则皆要服役五年。
从此之后,安业内经营糖坊的百姓就只能看江南商人的脸色过日子,勤勤恳恳的制糖,价格却全由江南商人说了算。
安武公主要在安业开冰糖窑的消息传开后,立刻有江南商人留在安业的人和安业县衙的捕快同时前往经营糖坊的百姓家中,警告这些百姓不许生出将糖提供给冰糖窑的歪心思,否则就要让他们从匠籍变成奴籍。
这些往事都是安业城内的京郊大营军卫发现江南商人正在城内收购安业糖,才陆续打听到的消息。
有些经营糖坊的百姓已经认命,在江南商人和县衙捕快找上门后就歇了想通过冰糖窑改变困境的心思,也有人不甘心永远被江南商人压制,即使冒着鱼死网破的风险也想抓住这个机会。
但凡没有痛快的将糖交给江南商人的百姓,家中都在夜里起火,好在京郊大营的军卫就在附近,才没伤到人命。
京郊大营的军卫亲眼看到放火的人是夜里巡逻的衙役。
虞珩从张思仪说到安业县令下令,打状告江南商人的百姓杀威棒时就从侧边紧紧抱住纪新雪,双手分别插入纪新雪的手中与纪新雪十指相扣,生怕纪新雪激动之下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自从纪新雪喝了解毒汤,逐渐可以控制突如其来的脾气,他的手心就遭了殃,几乎每天都会有新伤口增加。
虞珩看不得纪新雪如此虐待自己,专门让人以纪新雪手掌的大小打磨翡翠球送来庄子,嘱咐纪新雪无事时随身带着翡翠球,情绪激动就捧着翡翠球出气,莫要再折磨可怜的手心。
此时翡翠球却被丢在桌子上打转,随时都可能从桌子上滚下去。
张思仪的眉梢狠狠的跳动了下,终究还是没能做到无动于衷,默默将距离桌子边缘越来越近的翡翠球捧入怀中才继续开口。
前往安业卖糖的游商不仅有别有用心的江南商人,也有刚好手握大笔糖货前来碰运气的其他游商。
这些游商或是因为江南商人的报价太低知难而退,陆续离开安业前往别处,或是被江南商人和安业县令用计逼退。
还有两名游商不幸成为杀鸡儆猴的鸡,本人连带着商队所有人关入安业县衙的大牢,货物被安业县令和江南商人瓜分。
江南商人将安业城内的和周围的糖都‘买’到手中,又清除了所有威胁后立刻变了嘴脸。
张思仪刚回安业时,他们告诉张思仪的价格平均是蔗糖三两银子,饴糖五两银子,糖霜一百两银子。
吸取公主府宴客时的教训,张思仪已经提前打听好蔗糖、饴糖和糖霜的正常的价格。
蔗糖大概在六两银子,饴糖大概在十两银子,糖霜大概在二百两银子。
按照江南商人的报价,三种糖都便宜了一半的价格,可谓诚意十足。
结果今日一早,江南商人们最后报价的帖子送到公主府,价格不约而同涨了十六倍,变成蔗糖三两银子一两,饴糖五两银子一两,糖霜一百两银子一两。
张思仪本就因为得知江南商人是如何勾结安业县衙欺压百姓而恼火,猝不及防下又被江南商人们摆了一道,当即眼前一黑,马不停蹄的来庄子与纪新雪和虞珩说这件事。
虞珩感觉到怀中人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大,连忙劝解,“此事闹得越大,最后牵连出的人越多,正好让陛下有理由更换山南道上上下下的官员肃清朝政。”
小小安业县令怎么可能做得到只手遮天?
整个商州官员都算在内,不是参与其中就是知情不报。
距离京畿道最近的商州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商州以南的地方又是什么样子。
纪新雪只是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下意识的想用让自己痛苦的方式克制情绪,并非刻意和虞珩过不去。他在暗中用力想要挣扎出虞珩的束缚时甚至清楚的记得张思仪还在,不能让张思仪看他的笑话。
数次用尽全力都没能成功挣脱虞珩的束缚,纪新雪的情绪随着快速消耗的力气逐渐散去,顿时失去继续和虞珩较劲的心思,专心思索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闹出最大的动静。
虽然长平帝安排的京郊大营军卫和金吾卫,是为了下半年长安推行新政令的时候防备山南道官员不老实而准备。但现在就能证明山南道官员不老实,倒也不必特意等到新政令颁布后再动手。
提前动手,既能通过除去恶官恶吏,短时间内快速提高长平帝在民间的威望,也能使长平帝直接派信得过的人来亲自推行新政令。
半晌后,纪新雪眼含犹豫的转头去看虞珩,“我想回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