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好讨厌(77)
且歌的语气很是自信,自信到穆絮都认为,根本没有任何事和人能够阻挡她要做的,只要她想。
且歌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而眼里却有穆絮从未看到过的真诚。
穆絮的怒火有那么一瞬间灭了些,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丝悲凉,且歌真的能做她想做的吗?
所嫁之人虽是权贵,可个个都比且歌年长许多,甚至有的比先帝还年长,又是一个比一个风流,小妾也一个比一个多,而且歌贵为长公主,什么样的优秀男子没见过,难道真的会心悦这些人吗?
这些人的下场,以及且歌长公主的身份,从今日皇帝之举,穆絮能想到的,不过是皇帝逼迫,或是且歌自愿罢了。
原来,她们是一样的,一样的身不由己,只是且歌的身不由己是沧蓝是皇帝所给的,而她的身不由己,是且歌赋予的。
且歌不解,为何方才还那般恼怒的穆絮会用这种眼神看她,眼神中带着怜惜。
穆絮是在可怜,还是在心疼她?
且歌不知,可正因为不知,穆絮的眼神让且歌有些不安起来,不曾有人这样看过她,因为在她的认知里,这种眼神只有弱者才能看到。
她是弱者吗?
她不是!
她是杀伐果断的长公主。
她是扶幼弟登基的长姐。
她是斩杀手足的亲姐姐。
她是用计害死丈夫的妻子。
这样的她,还算得上弱者吗?
且歌眼里波光微闪,可一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将目光移到穆絮作的诗上,笑道:“本宫知驸马会作诗,可也未曾见过,今日一见,倒是作得不错。”
这诗本是她愁苦时所作,竟落到了且歌手里,穆絮心里很是不快,“这是我的!”
“你的?”
这话一听,便给了穆絮一种且歌想将这诗占为己有的意思,虽知诗没了可以再写,若是旁人,她大可大方赠与,可现下且歌却不一样,她知自己早已身陷囹圄,还是且歌亲手推她进去的,即便她解脱了,那还得等安将军凯旋,她无力挣脱现状,难道她连她作的诗都保不住吗?
穆絮眉头紧皱,语气强硬,隐隐中更带着一股子命令的味道,她伸手道:“给我!”
命令,这对且歌来说太熟悉了,可向来都是她命令别人,何时轮到别人命令她呀?
昔日温顺的猫竟一反常态,炸毛了?
更令且歌诧异的是,她第一反应是逗弄,而不是问罪。
且歌轻笑道:“不给!”
穆絮早知且歌不会给她,心中愈发觉得且歌就是个无赖!
穆絮将手又往前伸了一些,“给我!”
且歌一副你能耐我何的表情看着穆絮,“本宫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不——给——”
说罢,还把那宣纸拿在手里晃悠。
穆絮心里暗骂了且歌数次无赖无耻,她伸手要拿,还未碰到,便被且歌拿开了。
她的手往上伸,且歌便将宣纸往下放,她的手往下伸,且歌便将宣纸往上提,这一来一往重复了好几次,穆絮的脸色愈发难看。
穆絮收手,方才且歌那样不就是将她当猴耍么?
一想到且歌将她视作玩物,又生生地将她与江怀盛拆散,即便有可怜之处,可也不值得她去可怜且歌。
穆絮咬牙道:“这是我的!”
穆絮的恼怒在且歌眼中仿佛压根不存在,她嘴角的笑容不曾消失,也未曾消减,“这是本宫的,就连你,都是本宫的!”
呵,她果真是玩物。
看着且歌这张带着笑的脸,穆絮真想上前撕开她虚伪的面具,然后再好好看看这张面具下的心,到底有多肮脏,多心如蛇蝎!
“拿来!”
穆絮的声音提高了许多,近乎接近大吼,众人皆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
桃花翠竹二人更甚,吓得那是浑身发抖,本以为是夫妻间的打情骂俏,没想到驸马爷真的恼了,可恼就恼吧,有气冲她们下人撒不好吗?
偏偏冲殿下吼,殿下本就等驸马爷多时了,就算不怕殿下恼,不怕殿下罚,那万一殿下再也不踏进暖香小筑半步怎么办?!
且歌将手中的宣旨放在桌上,又拿起一旁的茶杯压宣纸之上,做完这些后,她起身,脸上看不出半点恼怒样,依旧挂着笑。
因她二人凑得近了些,穆絮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且歌往前走了一步,她看着穆絮,贝齿轻启,“没了?”
且歌的反应大大出乎穆絮所料,她被问得一愣,“没...没了?”
“没想过吗?”
且歌边说边往穆絮这边走,引得她连连后退,而且歌的问题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没想过什么?
“什...什么?”
穆絮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且歌却话锋一转,直勾勾的盯着她,“你在怕!”
方才她的愤怒盖过了恐惧,所以敢对且歌大吼,可现下冷静之后,她是怕了。
且歌的手突然拍在了穆絮的肩膀上,引得穆絮一颤。
且歌低眼看着穆絮身后的门槛,对她道:“当心呀驸马,可别摔着了。”
“清浅,我们走。”且歌说罢便往门口走去。
“是,殿下!”
穆絮扭头,门槛果真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见且歌走了,桃花翠竹这才连忙站起来,她二人目光中带着担忧。
桃花道:“驸马爷,殿下走了,您没事吧?”
穆絮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翠竹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看穆絮,还是想道出自己的想法,“驸马爷您没事就好,不过恕奴婢直言,方才...您那样与殿下说话....殿下毕竟是长公主,身份高贵,这又是长公主府,您若惹恼了殿下,殿下不怪罪还好,若是怪罪....”
翠竹所说,也是穆絮所想,她到现下也不敢相信,且歌竟然没有恼,更没有开罪于她。
她似是明白且歌所说的了,她既然敢对且歌大吼,那有没有想过后果?又怎么去承担?
毫无疑问,她没有想过,她只借着心底的那股恼怒劲儿冲动了。
穆絮为人和善,对下人又是极好,故桃花也就想什么说什么了,“驸马爷,恕奴婢多嘴,就冲殿下今日一直在等驸马爷回府,您就算因昨夜之事再恼,那也不应该对殿下发火呀。”
桃花不说还好,这一说昨日之事,穆絮原先还有些后悔,现下又恼了,脑子里全是回荡着且歌的那句:
——怎么?驸马想要一起来?
穆絮转身往屋里走,低声咬牙骂道:“无耻!”
桃花不明白,怎么她一说完,驸马爷不但不感动,还又恼了呢?
“驸马爷这是怎么了?”
翠竹真是恨铁不成钢,“你说你跟驸马爷说什么不好,偏偏还提昨夜之事,这下好了,恼了吧。”
经翠竹一说,桃花这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那该怎么办啊?”
翠竹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清浅跟着且歌来到一处亭子。
且歌欣赏着府内的花草,而清浅则在想方才之事,她就算再傻,也知穆絮对殿下来说不一样了,就算不是心悦,那至少也是特别的,可唯独穆絮不识抬举,竟敢对殿下无礼。
且歌了解清浅,若是以往,清浅早就开口了,而今日却这般沉默,“恼了?”
清浅摇了摇头,老实道:“只是为殿下抱不平,清浅知这是殿下的事,奴婢本不该说道,可何故要对驸马爷那般好,而驸马爷却这么对殿下。”
简直是将好心当作驴肝肺。
这话清浅倒不敢说,只敢在心里暗暗排腹。
且歌轻笑,并未作答,清浅想说的她都懂。
方才她本就是有意激穆絮,而穆絮的恼怒不过是在她意料之中,为的便是告诉穆絮,不论是府中还是官场,所走的每一步都要想想后果,绝不能意气用事。
既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她又为何要恼?
这时,一丫鬟出现在二人的视线里,她向且歌行礼后,又双手将那信件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