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好讨厌(164)
因回长安城的日子也定了,穆絮想留出一日,去干点别的事儿, 便没日没夜的忙, 一连忙了整整两日,期间也派过翠竹去且歌那儿,将她如何处理一事说与且歌听, 但也正如且歌原先所说, 这事儿她不管了, 便将翠竹给打发了回去。
这一日, 穆絮梳洗完毕后, 掐着点儿出了门, 她站在且歌门前徘徊,明日便要启程回长安城了, 她便想着在临走前去祭拜她娘亲,毕竟往后何时能回来,又能不能够回来, 都是个未知, 故她想邀且歌一同前去。
既已决定好了要伴随且歌一生, 她便想着此番将其带到她娘面前,让她娘看看,也不知且歌愿不愿意。
几经犹豫,穆絮还是作了罢,毕竟且歌是当今的长公主殿下,身份高贵,又凭什么跟她一起去拜祭她娘,她娘不过是一寻常百姓,何德何能获此殊荣,何况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且歌也未必愿意。
正当穆絮打算独自一人前去时,门却开了。
见到穆絮在门外,清浅并没有感到多少吃惊,而是向穆絮行了个礼。
且歌随后也出来了,脸上依旧挂着那淡淡的笑容,这主仆二人却也是不发一言,直接从穆絮身边经过,下了楼。
穆絮站在原地,想起且歌方才的态度,竟莫名有些低落,她轻叹了一口气,也只能怪她自个儿,谁让她没有唤住且歌呢。
刚出客栈,穆絮便见清浅立于马车前。
这车....不是她昨日吩咐的么?
且歌要用?她要去哪儿?
穆絮未将疑问道出口,便听清浅道:“老爷,不是要去拜祭老夫人么?可是还在等什么人?”
微怔之后,随即而来的是欣喜,清浅这话的意思是,且歌要跟她一起去?!
见穆絮迟迟没有行动,清浅提醒道:“老爷,夫人已经在车里等您了。”
穆絮闻言,这才上了车,其步伐别提多轻快了。
待她坐上车后,马车便缓缓开动,因那地儿极为偏僻,故这次还是要在车上待约莫一个时辰。
这寻常人家的祖坟都离所住地不远,如此一来,既方便祭拜,又能有祖先保佑,何况穆府还是大户人家,自然也能想到这些,穆家的祖坟离穆府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若是驾车前往,三两盏茶的工夫即可到达,又有专人看守。
只可惜沈小小并未葬在那儿,而是葬在了与穆家祖坟相反的方向,且相隔甚远,说是荒山野岭,也不为过,穆家祖坟倒也有一处地方是专门留给妾室的,奈何那刘氏就是不愿,以沈小小出身青楼为由,拒绝她入祖坟,而穆博安也不敢作声,更不敢管,只能默认。
也不知那刘氏是顾忌脸面,还是一时起了些同情,又或是有意侮辱沈小小,最终打发了一块废弃许久的荒地给穆絮,不然沈小小连葬的地方都没有。
马车行至集市,在一铺子处停下,因昨日已让桃花翠竹前来付过银子了,故拿了拜祭需要的香烛纸钱便继续赶路,倒也没耽搁多少工夫。
穆絮虽欢喜于且歌愿意跟她一道前去,可这给过世先人用的东西,常人多少有些忌讳,虽已放在马车后,又隔着木板,可她还是怕且歌不悦。
穆絮的心思,且歌又怎会没有察觉到,她若是在意,又何须跟着穆絮一起去。
且歌将视线落在了穆絮身上,问道:“相公还不换衣裳?”
虽然是去拜祭她娘,但也总不能一副男儿身的打扮吧?!
穆絮这才想起,对,她还没换衣裳,若是在客栈换了再出来,万一被人看见,不仅难以解释不说,还会引起诸多不便,故她早早的便让翠竹将她要换的衣裳放在了马车里。
若是她一人在车里,或是桃花翠竹在,那也倒无碍,可偏偏是且歌在车里呀。
难不成要让她在且歌面前宽衣解带?
即便二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穆絮还是羞的。
且歌将穆絮的扭捏看在眼里,她那日虽中了药,可也是清醒的,这该看的看了,不该看的也都看了,若是往日,且歌又岂会放过逗弄穆絮的机会,但今日却不同,毕竟是要去拜祭穆絮的母亲。
且歌道:“清浅,歇歇再赶路吧。”
“是。”
清浅让车夫停了车,她跳下马车,又将且歌扶了下来。
这下,车里唯剩穆絮一人,而方才的娇羞与扭捏,就像是随着且歌的下车,也一并被其带走了。
穆絮轻挑帷裳,看着立在不远处的主仆二人,心里泛起层层暖意,她怎么觉得且歌今日竟有些....体贴?!
待穆絮重新着上红装,又歇息片刻后,一行人便接着赶路了。
这车夫乃当地人,正巧曾在这一带干过农活,对这儿的路也熟悉,又抄了近路,倒也提前到了目的地。
清浅虽认为穆絮配不上殿下,可当她看到如此情景,也为穆絮愤愤不平起来,这穆老爷薄情也就罢了,还不干人事儿,好歹沈小小也曾是他的枕边人吧,连好好安葬都不给。
再看看这坟,这哪儿是什么坟呀,分明就是一小土堆,土堆前面插着一块木板,木板经过风吹日晒,已然接近腐朽,而周围杂草丛生,脚下的路更是坑洼不平,稍有不慎,便会扭到脚。
穆絮手里拿着香烛纸钱,等她走到沈小小坟前时,眼眶中的泪也积满了,她跪在沈小小坟前,也因这一跪,两滴泪滴了下来,陷入泥土中,“娘,我来看你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饱含了穆絮太多太多的情感与感触。
且歌站在不远处,她看着穆絮在沈小小坟前由开始的讲述,转变成了泣不成声,这也让她想起了她的母后。
皆说帝王家无情,连亲情都少有,只有互相利用,事实却不然,她感受到了,母后对她的呵护,还有对她发自肺腑真切的爱。
许是哭得有些久了,穆絮擦了擦眼泪,又扭头看着且歌,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她对沈小小道:“娘亲,今日不是絮儿一个人来的,还有....她。”
“尽管在世人口中她很是不堪,原先絮儿半信半疑,后来也未能免俗,更曾因一时之气相信过,可日久见人心,絮儿能确信,她并非世人说的那样,”
“絮儿知道与她身份悬殊,又同为女子,若相伴一生,定会惹人非议,但这是絮儿的选择,还请娘亲原谅絮儿的不孝。”
说罢,穆絮重重磕了一个头。
待穆絮抬头之际,且歌已站在她身侧,见她拿起三支香,点燃后,向沈小小作了三次鞠躬,后又跪在地上,向其磕了几个头。
在沈小小安葬后,江怀盛倒是想来拜祭她娘,可当时因身份,穆絮没有答应,只想着待他二人成亲后,江怀盛能够以她夫君的身份来拜祭,没想到兜兜转转,却将且歌带到了她娘面前。
且歌对上穆絮错愕的目光,“既然随你前来,总不能连拜都不拜,便回去吧?”
且歌将之所以会这么做,全都抛给了礼数,可是谁都知道,以她的身份,根本就用不着顾忌这些礼数。
穆絮心里泛着暖意,也没有去拆穿且歌。
穆絮与沈小小道了别,就在三人准备回去时,一男子却突然出现在几人眼前。
穆博安的到来,让穆絮心中十分复杂,“你怎么来了?”
本为穆絮的父亲,可他在面对穆絮时,神色跟语气皆有些小心翼翼,“我...我来看看小小。”
似乎是怕她不相信,他提了提手上的香烛纸钱。
穆絮看着穆博安,见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这怎么那么像是被人打了?
想虽这么想,可她也没打算问,穆博安却道:“脸上的伤是出门时不留神摔的,无碍,无碍。”
穆博安的不问自答使得穆絮柳眉微皱,可一想到她娘连临死前都念着穆博安,也不好再赶他走,她没有吭声,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得到了穆絮的默认,穆博安走到沈小小坟前,为其点香烧纸,原先倒也说了三两句话,可大多都无关穆絮。
穆博安将纸钱扔进火堆,他道:“以往都怪爹无能,未能好好保护你们母女。”
无能?
穆博安倒是说了实话,确实是无能,否则她娘就不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