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密码(96)

　　【在您的意愿下，他爱上您，能对您产生爱欲，并且发自内心的尊重您，愿意为您扫清一切阻碍。】分析机陈述事实，看起来也颇为赞成，可是这行字后面还敲打出另半句，【可是这还不够，还差一点。】
　　砰——！
　　V一拳锤在墙上，流光因此黯了一黯。
　　“我觉得够了，这就是我想要的。”随着这一拳，他的情绪从激烈锋利被锤扁得深沉又克制，“法拉契无权做决定，我才是让那个计划变成现在这样的人。死人没法代替我，那我的意志就是你们唯一的标准。”
　　【我无法作评，这超出我的思考能力。】
　　良久后，萨耶罗平静地给出回应，并送上祝福。
　　【现在的拉法尔正逐步取回他的力量，您想必需要更为谨慎。您的谎言看似逻辑自洽，却禁不起他探寻，小心被他找到线头。】
　　【不要做那个强颜欢笑的人，指挥官先生。】
　　交互墙熄灭，V凉凉地扫过去一眼，低头继续做三明治酱汁，心里什么都没想。
　　没什么可想的，谎言说了千遍就是真的。他目光短浅，不愿想未来那个“万一”，他连自己都能欺骗，他现在就活在梦寐以求的幸福中。
　　拉法尔小睡片刻后又醒了，V的开餐讯号却还没发上楼，他就在卧室里转了转，作为这里的另一个主人。
　　在“巡视领地”的过程中，他直接接管了这个套间里所有设施，把床先整理好，不过在参观V的衣柜前，他在抽屉里发现了几支用过的注射器。
　　这应该是指挥官深陷刻印紊乱折磨时用于压制的疏解剂，拉法尔没有在意，本想把它挑出来扔到回收器里，可是房间内唯一有回收功能的垃圾桶却拒绝开启，原因是扫描条码后检测到该物品含有违禁药，必须有特殊的回收魔像前来处理或直接拿到销毁室。
　　V用禁药抑制症状，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违禁药品沾了个禁字，通常都对人体有害，疏解剂的制造为了避人耳目可能是分析机用自动生产线自行调配出的，结果成分里有禁药？它是弱智吗。
　　垃圾箱不会回答拉法尔禁药的具体名称，他该盘问的是萨耶罗，只是这时指挥官上楼来到房门前，轻轻叩响敞开的卧室门，不知是为了叫拉法尔下楼吃饭还是收到了拉法尔动他东西的提醒。
　　V面色如常，完全没有被拉法尔发现秘密的惊慌和不经他允许就翻东西的不满，似乎还很高兴看到对方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先说道：“我做了三明治，不过两个人吃可能不太够，想吃派吗？我烤一个果派，不过这个我是真的不太擅长。”
　　“你做什么我都会吃。”拉法尔扬了扬手里的注射器，“萨耶罗有行医执照吗，给你用禁药做疏解剂。”
　　男人无奈笑道：“被列为违禁药品有可能是因为危险，但也可能是库存相当少了，用一点少一点。”
　　他轻抚过小臂上的浅金线条，用了调笑的语气：“谁知道首席以后会不会因为跟我吵架一气之下为了惩罚我在刻印上动手脚，录斯克雷制剂不够用了我可怎么办。”
　　录斯克雷，用旧世界被称为万能药的成分当解药确实有分析机为高贵的幸存者不惜代价的意思了。
　　拉法尔一本正经回道：“我可不会跟你吵架，每次都吵不过。”
　　他随手把注射器放回去让V自己处理了。
　　“半小时后吃饭，你就接着探险吧。”V直接转身下楼，没有将空了的注射器收走的意思，他相当确信拉法尔不会偷偷把东西带走，调查里面的成分。
　　拉法尔的承诺与任何虚伪的人类都不同，只要他说出口，再简单都会践行，再困难都会坚守。就像他过去要救下阿刻罗号每一位战士，就真的不会让他们死去一样。
　　所以跟是否有能力调查没有关系，当拉法尔两天前在这里亲口说出“我相信你”，那就是真的信任，真的把爱都给了他，全无保留。拉法尔可不像某些故事里长满了猜忌心的小人，标榜自己心思缜密，实则胡作非为，伤害他人感情。
　　V了解拉法尔，所以他又赢了。他进行了一场卑劣的测试证明拉法尔没有起疑，一切尽在掌握。
　　四处闲逛的银发青年打开衣柜去看V除了制服还有些什么衣服，结果发现还真不少，从西装到休闲装甚至运动装，配套饰品占了一柜子，一眼便知指挥官是个有生活格调的男人。
　　这些绝大部分在阿刻罗号都用不上，不过等到达新世界，V想必会成为那里最时髦的男人。
　　拉法尔也第一时间发现那套被封在防尘袋里的礼服。
　　记忆碎片在眼前拼合，幽蓝月夜，他骗V跳女步，他们踏着月光起舞，他记得自己略带浮夸的舞步，现在拉法尔能比那时跳得更好。
　　那是他们两个都一无所知的时候，萌生的情愫异常美好，可他们身处的终究是非梦的真实，无论怎样操纵时间，时间也都会往前迈进，V是人类，而人类会衰老。
　　在不断的思考中，拉法尔几乎已经能够意识到，自己是什么。
　　这不是某些人不说出口他就无法意识到的事情。他和V不同，本质上的不同。
　　他在上一次已经浪费很多时间，耽于实现自己的价值，构筑枯燥的生活，直至行进终盘才发现问题所在。他拖延、愚蠢，没能洞悉真相，所以这回他必须要再快一些。
　　拉法尔从终端里调出刚刚发来的修订版项目书，肩头银发垂落，轻扫在手背上。
　　“皇后级星龙，库伊伯漂流岩带。”
　　他红眸中火光未熄，一丝薄怒从脸上升起，是对他自己。
　　他不会再错过机会，如果行使毁灭才能让他们到达新世界，那么他不介意把那里缔造成星龙的坟场。
　　——他会实现V的愿望，和从前一样。
　　直到楼下传来的食物香气猛往鼻子里灌，拉法尔才回神，像被饵钩住的鱼游下楼坐到餐桌前。
　　都说习惯的养成至少需要七天甚至更长，可在拉法尔这里，一个晚上的时间足以让他对一日三餐要与某人一同在餐桌上享用这件事心向往之。
　　V走过来，给他一个一触即分的早安吻，拉法尔眸光顿时澄澈，胡乱的心思荡涤一空。
　　“你一定也会法术。”拉法尔舔过嘴角，盯着V一手端着三明治，另一只手从烤炉里拿烤好的派。
　　他接上自己的话：“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我清醒得这么快。”
　　“那它一定会变成我最熟练的魔法。”V把围裙摘下来挂回去，手在半途顿住了，因为他才想起昨天这东西好像作为某些少儿不宜的道具被使用过。他耳垂发红，把围裙团成一团放进预定清洗的那个衣篓里，绕回来坐下，和拉法尔享用了早餐。
　　餐食简单，可是水准依然在线。拉法尔把还烫口的派一扫而空，V将咖啡一饮而尽，在穿衣镜前边系领带边说：“你们的项目这些天应该不会放你回来，我也有漂流岩带的作战计划要跟人敲定。如果想吃我做的菜，记得提前预约我的下厨时间。”
　　“这么人性化。”拉法尔喝了一口果汁，想了想，“别这么辛苦，我们可以去生态温室野餐，原生态，挖到什么吃什么。”
　　V笑了，临出门前来到拉法尔身边在他眉角上吻了一下，什么反对意见都没有，就说：“听你的。”
　　几分钟后，拉法尔也休整好自己，出现在回收舱。
　　皇后级星龙样本珍贵无比，风波一过，所有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扑过去给它做了切片，若不是拉法尔被指挥官拎走根本不可能逃过去。
　　此时，舱里通宵一整晚的研究人员都有些东倒西歪，拉法尔精神勃发的样子显得格格不入，但没人说他偷懒，基本都知道他昨天搬家去了。
　　“一百三十二号一百三十三号，放这边——”
　　“头部切块务必固定好！要是胶体破损就拿你的命换！！”
　　“尾部一个切片可以吗？不行？这跟计划不一样！”
　　不论事前再怎么面面俱到，谁也没想到这一次狩猎到的皇后级星龙体型如此庞大，研究室在作战几小时前才得到探测器数据，那时分割方式都已经敲定，有出入的部分只能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