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密码(70)
“不。他在偷看。”
走向教室的银发青年笃定,与要回宿舍的罗修在走廊岔路分别,不想再提这件事。
还有一点拉法尔没说,那就是据他观察,指挥官在跟他说话的时候,社交距离会比其他所有人少去一半,堪称侵略。
拉法尔回想之前因为发现指挥官在偷偷打量自己,他真的在散会之后单刀直入问过V原因,那个金发男人目光冷静,语气很有欲盖弥彰的意味:“把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一名学生,我需要评估你是否胜任,拉法尔。”
拉法尔觉出的不对劲那都是事后分析,而当时他信了,就回应:“这样吗,我还以为是指挥官觉得我不太尊重人。”
分析机萨耶罗是旧世界学者集大成之作,之前别说认为它有漏洞,工程部检修的时候都怕弄坏了哪里修不出来。这次拉法尔要揪出里面的漏洞,为此很不客气地驳倒了不少学究,可是当不服不忿的众人仔细按照他的列表一一查验下去,发现确实有问题时,他们只能承认拉法尔是对的。
当专业性无可指摘,不太喜欢拉法尔身为一介学生却如此跋扈的人只能以“不礼貌”作评。
V那时候说:“不是这样,不用多想。”
拉法尔觉得他还想说更多,指挥官却转身走了。
还没入职就在指挥官那里挂上“不好管理”的标签无疑会很倒霉,但拉法尔不在乎这些,他觉得V眼里的神色并非这个意思,但体味不出更多来,只能学一门行为学帮助他分析分析。
《构造体行为学》这门课其实很“健全”,主要是讲怎么在未来入职行动部或者内务部时配合指挥官工作的,属于即将进入部门工作的准毕业生们选修的课程,拉法尔在这里着实有些突兀。
负责授课的是一位从一线部队退下来的队长,也曾在内务部工作,经验丰富。他今天本来要讲一个有真实作战记录的狩猎案例,却因为密钥错误、终端出了点问题,只能暂停讲课摆弄起自己的外部脑,让想目睹星龙翱翔空域的拉法尔有些不耐烦,站起身准备帮教授修外脑终端去。
但是有人抢了他的“生意”。
门口出现一个制服长衣的身影,坐得近的学生揉揉眼睛定睛一看,惶恐地叫出来:“指挥官!”
教授抬头,十分意外地迎到门外:“您怎么亲自来了。”
“听说你们的教学影像坏了,我来送新的。”V的声音缓缓飘荡在走廊中,从语气上能判断出现在是好说话版本的,刚好被拉法尔听见了。
忙碌的指挥官为了这些即将入职的新员工真是无比体贴——容易自我感动的人一定会这么想。
但拉法尔数了数,这已经是指挥官这周第三次来扰乱教学秩序了。
然后,几乎不出意外地,V非要在给了新的微雕晶石后赖着不走,探进半只脚到教室内。
他的目光又和拉法尔在半途相撞。
--------------------
V:我要是来得不够快,你就要把终端修好了。
上一卷最后一章从恢复记忆的V种种表现可得,温柔内敛其实不是V真实的性格,想努力温柔点的铁血拧巴人才是,所以两个人才需要了解真实的彼此x
第40章 扇区B·第三十九章
——我这次一定无法搪塞过去了。
被那双玫瑰色眼眸捕获到目光,V这样想着,却还是望向座位上的拉法尔出神了好一会儿。
阿刻罗号再一次“重启”的时间定为拉法尔在大学院的第四学期。也就是说,舰船上每一个人、包括V,都是在漫长的休眠过后刚刚醒来不到两个月。
舞台幕布徐徐开启,布景道具一应俱全,人们或是从新一天的睡梦中睁开眼睛,或是在一个恍惚和瞌睡中惊醒,流浪者的船舶依然在这片星域飘摇,一点一点接近他们夙愿所归之地、大回廊尽头的星空门,以期到达新世界——这是每一个人的盼望,这一次也不例外,他们的目标依然在“那里”,就像一个绝美的海市蜃楼。
V阻止不了旅程再启,他从来不是操纵棋盘的人,他能做的只有在航程中尽可能保护所有人,这一举动的意义现在都要打个问号。
之前他没有那些记忆,这种保护欲便成为他潜意识牢牢抓住的东西,为此他学会制衡和宽以待人。可事实上他的殚精竭虑既没必要也很可笑,走错一步真的会万劫不复吗?他们早已在不停的失去中没有什么可牺牲的东西了。
退回到走廊里的金发男人倚着正对教室的那面有课程信息的金属墙,取出终端看今日的工作表,他同样看到了消息提醒、内务部的人在找他,但他的心思完全不在上面。
拉法尔注视他时的陌生目光让V不能忍受。
他从来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努力做到的平易近人现在想来更像作秀。他对那个曾记忆全无、真的以为自己是个有智慧有能力的构造体时期不屑一顾,和善细致又不乏领导才能的领袖就是个伪命题,脑中记忆泄露让他出错伤人那一段才有点他的样子。
温和稳重是什么,只要敢得罪他,恨不得往人心口上捅的才是维恩拉法斯。
然而,正是那副“装模做样”的形象让他得到了拉法尔的青睐。
每当想到这里,V试图去唤起拉法尔记忆的行动便会受阻,被自己无数次打回。这个雷厉风行的男人就此成为被条条锁链捆起来的困兽,每一根链条上都刻着字,有的是“维持现状重新开始”,有的是“踏出一步没有好下场”。
他不再是那个全心全意为幸存者未来着想的指挥官了,“恢复”成人类的他有了杂质,又自私又暴躁,即使缝缝补补套了层温柔的壳,几句话就会原形毕露。
拉法尔中意的是个幻影,正牌货不高洁也不纯粹,必定让他失望。
“像从前一样”如同一句不太有用的咒语,让V变得不伦不类,脚在往靠近拉法尔的地方跑,心却想远离,计划着谋定后动。
“指挥官。”
接近的脚步声属于内务部稽查官,他们还是找到了正在合规开小差的指挥官,把文件和计划书交给他,看不出V有什么异状——一些教训让他们深知没必要就不要观察指挥官的脸色。
V扫视一眼,维持笔挺站姿,从胸袋里取出钢笔签字。结果这支造价高昂的钛金笔不太听从主人的意思从手里跌出去,笔盖飞落,墨水甩在地上,倒把稽查官吓上一跳,连忙捡起来捧着,战战兢兢问:“需要我拿去修理吗。”
金发男人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手指尖,把钢笔取回来,淡淡说了声“不用”,换电子笔批过这几份要件,把人打发走了。
他的手在身侧握成拳,仔细看就能看出来竟然握不紧,正非常轻微地颤抖。
它在告诫V,眼下最迫切的问题。
抛开他自己难以抑制的那些心思不谈,这件事的解决也离不开拉法尔。
他身上的刻印因为与刻下它的人失去连结,已经不单单是失效的问题,而是正在逐步影响他的身体。
一开始是肌肉不受控制的细小痉挛,后来演化加入了没有预兆的发热或者骤冷。精细操作变得相当困难,几天前的狩猎作战,V几乎无法用伽罗进行瞄准狙击,是靠着他强行忍耐和一部分运气——遭遇的龙种稀少——才安然度过难关。
即使如此,他当时也快被不受控制冒出的冷汗浸透了,遮掩起来困难重重。
舰船上的指挥和日常管理他还能应付,但作战只会越来越凶险,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
终端这时发出提醒,在滴滴声中V拿出一支注射器,神情冷漠地将它戳向颈侧。
冰冷的疏解剂流淌在血管中,药物生效的疼痛刺激得他青筋毕露,肌肉痉挛的幅度甚至变得更明显。可是很快,这种“加了料”的药剂却有了让人站不直的飘然效果,令头脑都变臃肿和迟钝。
疏解剂不该在外面用,V很清楚自己现在该在休息室,他眸色更深了一分,呼吸都不太稳,只想找个黑暗的地方躺下而不是在这里站得笔直。
在喘息中,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