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仙(82)
再加上一个渺音……
严绥不动声色地侧过头,跟渺音挑衅般的视线飞快一对。
还有这么号了不得的人物在。
昔日的合欢宗大师兄,跟简楼子并称中州双绝的天才。
也是江绪的——
小师叔。
岁迟
封闭小区三天三检了,但今天扫测核酸码的是180+腿长腰细戴无框眼镜的大帅哥,嘿嘿……嘿嘿……
第30章 入梦
入梦之法其实并不算难,但因着涉及了神思与魂魄,一个不慎极易将自己弄成傻子,因而鲜少有人敢施展,反倒是不少的妖与灵拥有这类天赋,用起来跟闹着玩似的轻松。
江绪眼见着渺音在袖中摸了半天,最后翻出一根手掌长的骨笛,笛身微弯,被打磨得极光滑,被屋外月光一照,仿佛在冒着森森冷意。
“这是?”
渺音漂亮的手指一转,漫不经心道:“噢,以前从一个魔修手上缴的,应是用肋骨做的?里头拘了只貘的魂魄,是件不可多得的好法器呢。”
江绪忍不住抬手往自己肋腹间摸了摸,犹豫道:“可这法器……应是要用来吹的吧?”
但在场的人都要一齐入梦,哪还有能操纵法器的?
渺音用某种微妙的,像在看傻子的目光瞄了他眼:“我自然能想到,这不是在等人呢么。”
也是,江绪有些尴尬地往严绥身后缩去,对自己不过脑子说的蠢话不住尴尬,严绥不动声色地往后捉住了他的手,藏在宽大袖袍下安抚般捏了捏。
“入梦一事还需再细细讨论一番,”他重新起了个话题,明显感觉到江绪的局促稍微消散了点,“我们在梦中恐怕不好找出彼此。”
“嚯,你也去过东州那个上古迷阵?”渺音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在惊讶,“那感情不错,这事能简单上许多。”
严绥只是温笑着,在他说完后才接着道:“入梦有时限,最多不可超过现世两日,若到了时间还无法令他打消死志,只得放弃了。”
一直安静听着的顾沉忍不住蹙眉:“可有法子是能强行救他的?”
“有是有,”渺音面上含笑语气轻松,“就是一不小心便会让他当一辈子傻子,怎么,你对自个儿与他的关系不太信任?”
倒也不是,顾沉思索了会,颇为认真地对渺音长长一揖:“傻了也无所谓,总之,还请务必要将长风从那物口中救出来。”
反正他当初将沈长风从雪里刨出来时就想过照顾一辈子的,再说了,变成傻子说不准还比如今省心点。
俗话不是总说傻人有傻福么。
江绪愈发觉得不理解,视线在屋内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最后仰着头,突兀道:“挂在檐上这几个……是顾先生的人?”
一边的严绥同渺音倒没什么意外的,顾沉还没进来时那几人便蹲在了屋顶,也就江绪太专注才没发现。
而顾沉也没想过能瞒住眼前这几人,也不太相信那些人能听着不该听见的话,故而没甚犹豫便点头承认了:“是我们的人,长风家的扈从。”
过了会,门口又是吱呀一声响,江绪循声望去,那位叫阿蛮的古怪女人恰巧收了伞跨过门槛,对渺音略略一点头:“前辈的交易,阿蛮答应了。”
“甚好,”渺音柔笑着将散落鬓发往耳后别去,眼神似是带了点引诱,风姿堪称妙曼,“相信我,给我为奴三月会是你做过最划算的买卖。”
他随手将骨笛往阿蛮手中抛去:“你定然听说过这东西,还需要我教你怎么用么?”
阿蛮摇头道:“有幸从它的上一任主人手中捡了条命,您是要亲自入梦?”
“嗯哼,”渺音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开始吧。”
于是几人在屋内分别寻了地方盘腿坐下,顾沉抬起头,对屋顶上那几人吩咐道:“这两日你们看守好此处,不可让任何人接近。”
江绪则低头看了眼自己始终被严绥抓着的手,终于后知后觉地动了动手指。
“师兄?”
严绥神色自若地应了声,终于松开了他:“梦境变化万千,或许你我都不会以本相出现在沈长风的梦中,届时不要乱跑,师兄会即刻来找你。”
江绪听了他这话,竟难得生出点坏心思,弯眼笑道:“既然都不是本相了,师兄打算如何寻我?”
严绥也低低笑了声,附到他耳边一字一句道:“绪绪放心,不管变成何样,师兄都能一眼认出你。”
虽然听着就像是在胡诌,但江绪还是不可遏制地乱了阵心跳,只得含含糊糊唔了声,顶着发热的耳根匆促闭上了眼。
但严绥的最后一句话依然不可阻止地灌入耳中:“绪绪,切要记住了,不可到处乱跑,魇鬼的梦境凶险,若受了伤,师兄会心疼。”
一边的渺音轻轻啧了声,皱着脸一副牙疼的样,简直再也忍不下去。
“阿蛮,”他扬声喊了句,“开始吧。”
……
江绪睡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耳边幽幽的,宛若叹息般的笛声,还有严绥抓着自己 的,温暖而干燥的手掌,困意如潮水一波波涌来,手上的温度渐渐在远去的神思中消退,直到某个节点,他才找回睁眼的力气。
这是入梦成功了?
他环顾了圈周围的情景,发觉自己正跪在脏污街头,来往布衣络绎不绝,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时不时有软轿晃悠悠路过,好一副繁华祥和的盛世太平景。
沈长风的噩梦竟是这样的?
江绪还没来得及在想什么,身前走过的一人忽然加快了脚步,往地上低低啐了口,对身边人低声道:“走快点,走快点,晦气死了!”
他这才迟疑地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只见破烂草席卷了一圈,露出一双穿着破洞白袜的脚,旁边不知是从何处拆来的破烂木板上歪歪扭扭刻了四个大字:
卖身葬父。
江绪脸上明显出现了片刻的空白,隔了好一会,他缓慢地低头,不甚真实地握了握自己粗糙瘦弱,明显是六七岁小孩的手。
连体内的灵力和阴气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江绪错愕地眨了眨眼,只觉得这具身体羸弱而笨重,难受到了极点。
严绥说的话似乎在耳边回荡:“梦境变化万千,或许你我都不会以本相出现在沈长风的梦中。”
那总不会有人一进来就得卖身葬父吧!若真被人买走了,该上哪去找严绥,去找沈长风?
不过江绪素来接受能力极强,不过片刻便习惯了如今的身份,甚至还有些新奇。
毕竟我也没见过自己的生身父母,江绪想,不过向来都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那这卖身葬父……说起来应是在葬简楼子?
这想法甫一冒了个尖,江绪便匆促地低下头,强忍着笑意闷闷咳了两声,肩膀抖了抖。
不能笑,他在心底告诫自己,哪有人死了师尊还笑的!
不单不能笑,还不能直接起身离开,若是干出点不合常理的事指不定一下就被魇鬼发觉了,那样说不准还会出什么事。
于是江绪权衡再三,最后也只好尽职尽责地演一演这卖身葬父的可怜人,一边跪着一边期望能马上瞧见严绥找过来,结束这令人措手不及的窘境。
不过,也不知严绥被安排了个什么样的身份……
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四散飘远,耳边的声音吵吵嚷嚷,天上的日头也愈发毒辣起来,肉体凡胎跪得久点便开始头晕目眩,江绪抿了抿苍白的唇,耳边渐渐响起点嗡鸣,他勉力晃了晃脑袋,一咬舌尖集中了精神。
如今总不能在这干等着被买走……江绪想,不如带着“父亲”先离开?
但自己如今这具身体上干干净净,连块铜板都摸不出来,真带着人走了该怎么入土为安,总不能就由着这尸身在大夏天里烂掉吧?
江绪总归是做不出这种事来的,但他又没怎么在凡间待过,此时确实想不到比“卖身葬父”更好的法子,只能用已经开始变得昏花的视线慢吞吞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企图能瞧见什么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