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仙(74)
严绥应了声好,问他:“绪绪觉得我们该去哪里?”
江绪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去湖边等着,既然前几日的死者都是在湖里被捞出来的,那这次定然也不例外。”
“嗯,绪绪说的是。”
他看见严绥又用那种专注纵容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不免耳根一热,愈发觉得自己如今已经难以抵抗这种感觉,只好闷头出了医馆,脚步略显急促地在街上行走。
“绪绪,”身后传来严绥的声音,似乎心情极好,“莫要忘了遮掩身形。”
江绪没回他,只是手上飞快地掐了个诀,走得更快了些,不一会就来到了湖边,终于轻轻吐了口气。
今夜的月色极好,他盯着微微泛着银光的平静湖面,不可避免地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些怀疑。
“不必心急,”严绥的手没什么重量地搭在他肩头,带来些微的热意,“今夜还未过半,它不会如此快出现。”
江绪含糊地唔了声,望向对岸的漆黑山影,湖面横亘在两座山之间,两山相对的横面笔直而整齐,令他愈看愈觉得听到的故事是真的。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江绪暗暗想道,定然是自己先入为主了,哪有如此容易就得到的真相。
肩上的热意慢慢升腾,夏夜无风,他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看向严绥:“我觉着……”
一只手掌捂住了他的嘴,江绪愣了片刻,便被严绥搂着腰往柳树后藏去。
“嘘,”严绥低低的气音扑在他耳侧,“仔细听。”
哗啦——
山脚下平静无波的湖面骤然泛起涟漪,巨大的黑影在月色下一闪而过,激起好大一片水波,又重新隐没于湖面之下。
像是……一条尾巴?
江绪微拧着眉,他瞧、见了冲天的死气,在这片贫瘠的天地中显眼到根本不需特地辨认,也就在这时,身后也传来了明显的动静。
哒、哒、哒。
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地响起,江绪循声望去,黑夜中显出一张无神呆滞的脸,嘴角挂着诡异的,满足的笑。
“大兄……”
那人喃喃着,似是在梦游般,直挺挺地往湖边走去,江绪藏在柳树下,终于在他走近时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五大三粗,身材壮硕,脸色萎靡。
是那范二。
“大兄……”
范二口中仍旧喃喃着听不太清的话,嘴角的笑容愈发诡异,像是陷在什么迷离朦胧的梦里。
扑通——!
江绪瞳孔狠狠一缩,终于忍不住要冲过去。
这究竟是中了什么术法,范二竟自己跳了湖!
岁迟
本来是昨天要更的,结果去打了针九价晚上手臂就胀痛到抬不起来……
第24章 魇鬼
湖面再度泛起了阵阵涟漪,黑影搅碎一池月色,江绪骇然地睁大了眼,心头莫名升起了巨大的危机感。
好浓重的死气!
“待在这,”严绥简短而急促地嘱咐了句,“切不可出来。”
他说着,衣袖一挥布下了隔离外界的禁制,在江绪还没反应过来时便闪身至湖面上,手掌轻飘飘往下一抓——
轰!
灵力与湖下那物的滔天死气悍然相碰,江绪直觉胸口一痛,不受控制地朝着湖边踉跄了两步,面上一片惊骇。
“这究竟是什么精怪,”他喃喃着,运转全身灵气勉强立在了原地,“它竟然能吸引我体内的阴气?”
无怪乎严绥不让自己出去,江绪心中仍有余悸,但凡一时冲动暴露在了外边,现在恐怕已经被吸光阴气变成一具人干了。
他遥遥观望着湖面上的动静,只见严绥已经轻而易举地将方才投湖的范二提着衣领捞了上来,此时正一掌拍在了一条漆黑鱼尾上,噗地一声,那鱼尾便在月色下迅速溃散成了无数黑气,又重新在遥远的湖面上凝聚。
果然是精怪!
江绪只觉得周身的引力骤然变大了许多,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朝着湖边的方向摔去,甚至体内的灵力与阴气都像是被分开了般,水火不容地互相碰撞,逼得他发出声低低的闷哼,口中一片腥甜。
严绥似有所感般回头望了眼,周身气势骤然又拔高了许多,他面不改色地一挥衣袖,无形的屏障便轻而易举地挡住了再度袭来的可怖攻击。
“——!”
无形的,难以形容的嘶哑啸叫在他脑中骤然响起,严绥的脸色骤然苍白了瞬,硬生生咽下了一口涌至喉间的鲜血,眼前不可避免地一阵发黑。
“师兄。”
恍然间,他仿佛置身于漫山遍野的绯红桃花中,梧桐在月色下簌簌作响,遥遥有个熟悉的身影立于树下,手中持着一截开得正好的桃花。
“师兄,”江绪束着冠,背负长剑,对他露出小心翼翼却很欢喜的笑,“你来了。”
他伸出手,桃枝上开得灼灼的花在风中颤抖:“这枝花,开得最好,送给师兄。”
巨大的黑影在月色下渐渐凝聚,江绪盯着严绥忽然没了动静的背影看了片刻,心头一跳。
不好!
他想也不想地冲出了严绥布下的禁制,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便砰地一声跪倒在地,痛苦地皱起眉,根本无法施展任何的能力。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江绪咬着牙苦苦支撑,那月色下的巨大黑影已经凝成了实体,往严绥身上狠狠砸去,他心头一惊,竟在情急之下暂时遏制住了体内的痛苦,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脚下一动便要往严绥那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黑影即将拍到严绥时,他终于脚下一动,暴退至江绪身前,骈指往前方一劈,袖袍好一阵鼓荡。
“不是说了莫要出来么!”他头也不回地喝了声,手中还提着范二,“湖边五十步有我布下的隔绝法阵,你先离开此处!”
江绪心知自己留在这也做不了什么,趁着此时严绥挡在自己面前,他一言不发地利落转身往外头奔去,直到周身骤然一轻,才脱力般往地上跌去。
“呼……”
身后的动静被隔绝的一干二净,此处的夜色依旧是沉默而安谧的,他好不容易喘过口气,又等待了会,才听见身后传来严绥的脚步。
“今日奈何不得他,”严绥的脸色有些微不可查的苍白,“先回去罢。”
江绪点点头,脚步仍旧有些虚浮,那范二被严绥抗在肩上,双目紧闭,周身隐隐浮动着些漆黑死气,江绪端详了会,才道:“师兄,他不太好。”
严绥微微颔首,目不斜视:“瞧出什么了?”
不知为何,江绪总觉得他此时的心情不太好,原本就兴致不高的语气又低落了些:“生机仍在,但死气已经缠上了他,就算如今被我们救了,也得折损十几年的寿元。”
“他命中该有此劫,”严绥仍旧没看他,“算是还了曾经的债。”
“我知道。”
江绪心中更加忐忑,他张了张口,隔了好一会才问道:“师兄,那是何物?”
严绥却没有立即答他,眼神幽深地落在远方的黑暗中,似乎是在走神,却复杂到那些汹涌情感脸江绪都能看明白几分。
不知为何,江绪心中忽地涌上股说不明白的悲戚,又掺杂了些道不明白的怅惘。
“……师兄?”
你想到了何人?
夏风悠悠地吹过长巷,半晌,严绥终于开口:“南海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成珠,性凶,善魇。”
可方才那物并不像是活的,江绪不明所以,那身死气反倒像是冤魂厉鬼……
等等。
江绪忽然明白了严绥的意思,终于从荒废许久的记忆中扒拉出点曾看过的的古籍。
“鲛人可做长明灯,食之不老……”他低声叙述着严绥未尽的话,有些难以置信,“惨死,则为魇鬼。”
可魇鬼并非精怪,江绪仍有些不敢肯定,却听见严绥轻轻叹了口气:“这回是师兄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