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仙(127)
正想着,渺音的话头陡然一转,柔软手掌搭上了他的肩,语气轻柔玩味:“不过——那九长老为何要追着你不放?”
江绪尴尬地咳了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同他解释这事的首尾,不过渺音也没打算从他这得知些什么,自顾自地接着道:“若我没记错的话,那九长老名唤絮絮,你说这巧不巧?”
“是,嗯,挺巧的,”江绪哪里不懂他想说什么,遂主动摊了牌,“她同我师兄有过一段,这也不是第一回 想杀我了,所幸遇着了阿蛮,否则你们就得去归墟寻我的神魂了。”
“疯子才敢闯归墟,”渺音嗤了声,“抢魂可是要遭天谴的,千年功德都撑不住那雷罚劈一下,还不如等你转个世再带回宗里。”
的确,如今许多宗门都会做类似的事,只是身死道消转世再来后的那人终究不是原来的那人,因而只会是别无法子时的选择,更多修者会趁神魂未消散时动用术法秘宝拘住魂魄,再想法子重筑一具肉身。
至于重生之事,则是闻所未闻。
江绪很轻地皱了下鼻子,终于自这段混沌纷乱的时光中找出了始终存在的疑点:
为何我、严绥、乃至于絮絮都重新回到了过去?
“前辈,”他忍不住唤了声渺音,问道,“那会不会有什么术法能逆转时光……使死者回到未死的时候?”
渺音给了他个古怪的眼神。
“自然是没有的,四季更迭乃是天道规定的,连仙神都无法插手,你在无极宗还真是一点没学。”
江绪噢了声,心头疑惑更甚,可也不好继续向渺音问这事,便不再开口了。
只是忍不住腹诽道:
总不能是天道瞧我太惨,才给了个机会远离严绥吧?
怎么想都不可能。
……
北州的情况并没有渺音说的那般轻松,城门前的血腥味久久不散,怨气和死气纠缠着直冲云霄,反倒是助长了魔修的气势,程阎重重握拳砸在墙上,暴躁得不行。
“严子霁这回实在是胡来!”他恨恨地低骂了句,“我就说他那身伤怎么可能三天便好了大半,他竟就那般快马加鞭跑去了南州,还生生挨了剑,这下好了,若不是妖盟九长老来得及时,他得死在底下!”
雅同样神色凝重,低声道:“如今江师弟也音讯不明……据宗里传来的消息说,他的玉牌碎了。”
程阎忍不住抬手揉搓自己的发顶,整个人都显出种焦头烂额的状态:“这消息我反正不敢同严子霁说,你瞧瞧他这两天那样,跟发犬瘟似的!”
“宗内的意思也是先不告诉大师兄,”雅抿着唇,神情严肃,“我其实不太明白,为何江师弟出事的消息传到宗主那,宗主却没有丝毫表示?”
程阎切了声,阴阳怪气道:“除了我们几个,谁还在意江师弟如何了,宗主向来是放养他的,如今北州这种情况,他哪有功夫看眼江绪如何了。”
“可再如此不管不顾,江师弟恐怕……”
雅的话语在瞧见缓慢步上城墙的素黑身影时迅速消弭在唇齿间,她皱着眉,三步并作两步地朝严绥奔去。
“药长老不是说了要卧床静养么?”她责备着扶住严绥的手臂,“大师兄,你不可再胡来了。”
严绥却自然地避开她伸过来的手,脊背挺得笔直,除却苍白的脸色和满身刺鼻的药味外,他看起来并不像个险些神魂离体的伤患。
“只是一些小伤,”他温和地对两人道,“宗内豢养的飞燕近日瞧见了合欢宗宗主的身影,他应当会来此处支援魔修,我想,应当用不了几日他便会到了。”
说这话是他的眼瞳中黑沉沉一片,程阎望着他,心中莫名轻轻一颤。
好似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念头甫一冒出来,严绥便垂下眼,很轻地叹了口气:“我听见你们方才说的话了,放心,绪绪不会有事。”
“这下你又放心了?”
程阎嗤了声,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先前疯了一样非要往南州跑做什么呢。”
严绥只是很淡地笑着,有些疲惫地往墙上靠去:“情况不一样,我在绪绪身上留了丝神魂,他若真有危险,我自会有感应。”
至于如今,江绪定然是在同渺音一起过来的路上,他如此想着,隐晦地朝着城楼上瞥了眼。
一旁的雅奇怪地皱了皱眉,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见严绥闷闷地咳了声。
“此处风大,”他对两人微微一颔首,“我先行一步,你们也早些休息,过两日定然是场恶战。”
“知道了,”程阎大咧咧地朝他挥了挥手,“你快些回去躺着吧,省得晚些药长老又来找我们的麻烦,说我们带着你胡闹。”
严绥温声道:“这段时日的确辛苦你了。”
程阎哼了声,嘟囔道:“还算是有些良心分给我,待此间事了,你便等我我狠狠宰你一顿吧!”
严绥自然是欣然应了的,雅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风中,终于冷冷瞪了眼程阎。
“能不能有些出息?”她冷哼道,“回回都被大师兄牵着鼻子跑。”
程阎被她说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摸着鼻子喊冤:“我怎么了我,大师兄如今伤成这样,你敢让他待在这吹风?”
雅简直不知该说他什么好,只能无奈解释道:“大师兄都能自己走过来了,定然是药长老同意的,他方才说江师弟真的有危险自己会有所感应,你难道就不奇怪,他是如何感应的?”
程阎听得她如此说,也渐渐回过神来:“你是说……那日大师兄莫名其妙受的重伤,同江师弟有关?”
他说完,自己都不太信,摇着头连连否认:“怎么可能,这种术法我听都未听过。”
“如何就不可能了。”
城楼上蓦地响起一声轻柔的笑,程阎神色一凛,唰地抬头望去,只见头顶狐耳,身穿素青衣裙的女人翩然一跃,轻巧地停在了他们面前。
雅迅速地垂眼看向自己脚尖,客套道:“九长老原来也在此。”
女人笑嘻嘻地点了点她的脸,柔声笑道:“我也不是想偷听,只是妖盟这边今日刚好是轮到我值守,方才就一直在城楼上蹲着呢,若你们是在说子霁君身上的伤,我倒是能说上一二门道。”
雅没有接话,而程阎仍是那副大大咧咧的粗心样,开心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九长老可愿替我们解解惑?”
“自然,”女人咯咯笑了声,“子霁君应是用了种叫乾坤挪移术的法诀,此法能在绑定之人濒死时将他所有的伤势转移至自己身上,逆转形势,玩弄乾坤。”
雅神色凝重地跟程阎对视了眼,问道:“前辈何以看出大师兄是用了此法?”
“这还用如何看,”女人懒懒地撩了撩鬓发,“子霁君身上的伤痕明显是我妖族的爪子才能弄出来的,而据我所知,那日并无我们的人在北州战场上。”
而那时的江绪,正好是在妖盟之中。
程阎眼中难掩震惊之色,喃喃道:“原来如此……那江师弟如今的确是没什么大碍的,可他为何没跟师兄一块回来?”
女人又轻轻笑了声,状似不经意道:“许是闹了些矛盾呢,那日我从魔尊手中带走子霁君时,他胸口的那道剑痕气息,似乎有些熟悉。”
雅静静地看着她无辜娇艳的面容,眼中闪过点微不可查的思索之色,而程阎则是捧场地追问道:“此话又是何解?”
女人微微嘟着嘴,沉吟了好一会才道:“跟你们无极宗派来的那位使者的佩剑,气息很相似呢。”
她说完,轻轻地啊了声,担忧解释道:“许是我记错了,你们也莫要想太多,以那人的修为,怎么可能伤到子霁君。”
她如愿以偿地在两人面上瞧见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心头不由一阵满足。
“好了,”她故作尴尬地笑了笑,“我该回去了呢,便不打扰你们说悄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