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行舟(143)
柔真打了水来,准备服侍她洗漱,她却心不在焉,差点把刚摘下的耳环放进水盆里。
柔真连忙拦住她的动作:“沅娘怎么了?”
乔沅一愣,猛地回过神来:“……没什么,我就是在想——”
柔真打趣道:“在想辛公子对不对?现在倒是想得紧,过不了几天就要嫁了,到时候沅娘就得天天对着他,可别嫌烦。”
乔沅笑起来有点羞涩,却难掩眼眉间的忧色:“不是,我不是在想他,我是在想川县铁矿。”
“铁矿?”
“前段时间铁矿不是塌方了吗?辛良遥大半夜被叫走,会不会是铁矿又塌了?那万一他刚好赶上——”
柔真慌忙去捂她的嘴:“呸呸呸!可不敢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乔沅推开她的手,眉心微蹙道:“不是我不说事情就不会发生的,我听父亲说,上次矿洞就是在大半夜塌的,那时正好矿工都在外面休息,才没有造成伤亡。如今辛良遥刚好是在夜半赶去,我一听他说要去矿坑,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
柔真宽慰道:“沅娘快要出嫁,心中难免紧张,许是想得太多了吧。”
乔沅摇摇头:“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我亲娘去世前的那段时间。那时我坐在来馥州的船上,心里头就忐忑不安,即便是遇到水匪后,那股忧心忡忡的感觉也没有消减。直到我娘病逝,那种情绪才慢慢消退。”
她缓了缓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行,我要是留在房中,必定坐立难安地睡不着觉。我要到川县铁矿走一趟,亲眼看到辛良遥无事,我才能安心。”
第75章 怎么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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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沅向来很有主见,一旦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见阻拦不及,柔真忙道:“那奴婢陪您同去!”
乔沅披上一件带兜帽的斗篷:“不行,你留在府中替我掩护,万一爹娘晚上突然要找我,你就说我身体不适,已经歇息了,明早再去向他们请安。”
“不行!您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柔真拦在她身前。
乔沅轻而易举地绕过她:“我不会一个人去,我会去马房找刚才送我回来的马夫,让他悄悄带我出府,有他陪着,你就放心吧。”
乔沅做事不带半点拖沓,说着话,人已经走到院中,直直朝马厩去了。
柔真想要跟上,又惦记着乔沅的命令,原地转了三圈,还是选择听从乔沅的吩咐,留在了府内。
有辛良遥在,他应该会保护沅娘吧?
柔真惴惴不安地望了几眼乔沅离去的方向,一横心,把房门关上了。
既然要替乔沅打掩护,就要装得更像一些才是。
柔真吹灭了房中的蜡烛,抱着一床被子坐在空空荡荡的床铺跟前,焦急地等候乔沅归来。
在乔沅拿出了一锭金元宝后,原本不敢私自带她出府的马夫,也在金钱的诱惑下动摇了。
乔沅继续添柴加火:“我知道你为难,可我爹在我定亲那日就说过,我从此就是辛家人,不是乔家人了。我去找我的夫婿,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日后就算父亲怪罪起来,也有我一力担着,要是他把你赶出乔府,我就雇你来辛府,继续给我当马夫。”
马夫一咬牙:“小姐请上车!”
乔沅钻进马车,马夫驾马来到乔府后门,看门的小厮睡眼惺忪,问他做什么去。
马夫很自然地说:“车轮的椽子坏了,赶出去找人修。”
“明天早上再去不行么?”小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马夫道:“今晚修不好,明天老爷夫人就用不了车了。”
小厮不疑有他,掏出钥匙打开了后门。
马夫带着乔沅顺利出府,一路朝川县而去。
川县矿洞内,杜昙昼和莫迟朝深处走了很久。
之前的塌方后,铁矿暂停了开采,矿工和驻守在洞外的官员都撤走了,矿山内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甬道内回荡。
这座矿山在开挖前进行了严密的设计,每隔几十丈,就会从主甬道中分出一条岔路,通往侧方的副道。
副道是沿着主甬道一同修建的,与主道齐平。
平常不通人,也不做运输使用,只作为矿难发生时矿工的逃生之用。
一旦地下发生坍塌,矿工就可以通过主道上的各条岔路逃进副道,再从副道跑至洞外。
此外,副道还能为主甬道提供空气。
但越往里走,气息就越沉闷,呼吸也越急促。
到后来,杜昙昼都需要非常用力地呼吸,才能将足够的空气吸进肺里。
莫迟的状况能比他好些,但也明显出现喘息不畅的情况。
再一抬头,只见一堵山壁出现在眼前,挡住了去路。
“看来矿工就开采到这里,前面还没有开挖。”杜昙昼喘着气说。
莫迟的呼吸也很不稳:“这里就是矿洞最尽头了,好像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如我们先撤出吧。”
杜昙昼坚持在山壁上来回摸了几下,又举着火把在四周的岩壁上照了照。
也许他还是不够了解铁矿的开挖过程,但他确实没有看出奇怪的地方。
“走吧。”他轻轻咳了几声,只觉得嗓子又干又痛。
转身时,莫迟用力揉了揉鼻尖,眼眶突然泛出泪花。
杜昙昼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不就是没有发现嘛,也用不着哭吧,出去的时候再看得仔细些,兴许就有新的发现了。”
莫迟本想说,他没有在哭,他只是忽然觉得鼻腔又酸又涩,揉了几下,眼泪就自然而然地涌了出来。
刚想开口,忽地一阵猛咳:“咳咳咳!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呛人得很!”
杜昙昼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自己得眼睛却也开始发涩。
“赶紧出去吧!这里面空气不流通,太呛人了。”杜昙昼扶着莫迟的胳膊就往外走。
莫迟用力咽了咽唾沫,喉咙还是又痒又痛,鼻间也感觉到一阵刺激,像是吸入了什么有毒的东西。
杜昙昼拉着他往外走,咳嗽着道:“据说在铁矿里待久了的矿工都会出现身体不适的情况,先出去再说吧。”
两人进来时尚能正常行走,不过多待了一小会儿,出去时脚步都变得踉跄。
杜昙昼一手举火,另一手扶着摇摇晃晃的莫迟,自己都快直不起腰,还要勉力前行。
大脑因为缺乏空气而迟钝,直到走过了第一个通往副道的岔路,杜昙昼才意识到,矿洞内似乎一直有阵怪异的味道。
这股味道在洞口附近非常淡,而越靠近洞底则越重,他们一路深入,久处其中,一时察觉不到。
等到反应过来,已经吸入过量了。
这是什么气味,怎么有些熟悉?
昏沉的脑袋转得很慢,好像凝滞成了一团粘稠的浆糊,经过岔路时,脚边踩到某个硬物。
杜昙昼下意识低头去看,其实这时他已经连路都走不稳了,当看清脚下的东西时,脑中混沌的云雾霎时散开,他终于知道那股刺鼻的味道是什么了。
——他踩中的是一管火药!
管口敞开着,里面的黑色粉末洒了一地,而地上铺着的不是用来防滑的草木灰,而是黄色的硫磺粉!
弥漫在四周的刺鼻气味,正是硫磺粉的臭味!
硫磺是易燃之物,矿工绝不会用它来铺地,这是有人故意为之!是专门给他和莫迟设下的陷阱!
杜昙昼混乱的大脑陡然清晰,还没来得及拉上莫迟快跑,眼尾的余光就瞥见左侧的分岔路内,有火光一闪而过。
那束小小的火焰从半空中掉落,划出一道圆滑的曲线,即将落地的位置,正是那管火药的所在之处。
火光照亮了杜昙昼那张惊慌的脸,他失声喝道:“莫迟!爬下!”
莫迟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身后的杜昙昼重重扑倒。
他的胳膊狠狠撞上了岩壁,那一下应该是很痛的,但疼痛还没有传递开来,背后就响起一阵惊天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