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行舟(100)
莫迟想了想,又说:“他可能就是在调查的过程中,正好见到水匪抢劫官船,阴差阳错之下,给那几个官兵指了条逃生之路。否则那个芦苇荡里的人,为什么要用布蒙面,还全程都不说话,想来应该是时方砚不想暴露身份,打算继续潜伏查探。”
须臾后,杜昙昼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我同意你的看法,川县矿坑事小,水匪才是重中之重。今日离开矿洞前我已经和冉遥说了,明日会和他一起带上州府的官兵,一同去容岛附近探查。”
不知为何,他的声线有些低沉,慵懒中带着沙哑与倦意。
莫迟眨了眨眼,也许多日奔忙,杜昙昼是累了吧。
他没有多心,又说:“时方砚的信还在我这里,以后说不定会成为证据,还是还给你吧。”
“……放外面桌上吧,我一会儿过去拿。”杜昙昼的语气听上去很是踌躇,好像有什么为难之事。
夜不收的谨慎让莫迟没有听从,他想了想,说:“还是你收好吧,放在外面,万一被风吹跑就不好了。”
屏风内安静了片刻,随后传来一阵淋漓的水声。
如果到这时,莫迟能反应过来的话,也许他就不会坚持,要亲手把信交到杜昙昼手里。
水声消失后,又传来几声沉闷的脚步声,像是有谁光脚踩在木板上。
不一会儿,一条湿漉漉的手臂从屏风后伸出来:“给我吧。”
到了这一刻,迟钝的莫迟还是没有发现不对,反而没眼力地追问了一句:“你在洗漱吗?还是先擦擦手吧,把信纸弄湿了就不好了。”
杜昙昼用充满着忍耐的口吻,咬着牙说:“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赶快给我回房去!”
莫迟“哦”了一声,拿着信走过去。
要说那屏风也是奇怪,寻常屏风的脚都做得竖直纤细,这样看上去才合理好看。
而杜昙中房中的这扇屏风,是店家准备的便宜货,为了站得牢,还在底部多做了几个横向的支脚。
莫迟走过去时,脚下一个没注意,一脚踢歪了一边的支脚。
原本做工就不稳当的屏风,就在这一脚之下,居然晃晃悠悠地朝莫迟的方向倒去。
莫迟反应倒是快,登时往侧面一躲,反手扶住了倾倒的屏风。
嘴上说着:“这也太不稳了吧——”
一边转过头,想要将屏风扶起来。
刚抬起眼睛,整个人都僵住了,等看清面前的景象,手上猛地一松,歪倒的屏风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动。
可莫迟完全顾不上倒地的屏风了,他整个人都傻站在当场,望着身前的杜昙昼,不知该如何反应。
离莫迟不远的地方,摆着一个木桶,桶里的水还冒着热气。
距他一尺远的位置上,杜昙昼不着片缕,还保持着那个伸出手准备接信的姿势。
他的皮肤被热水蒸腾至微红,浑身都散发着热意。
莫迟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盯着他的胸,他精干结实的胸膛上,几滴水珠缓缓流下,流过他前胸,下腹,一直流到……
杜昙昼这个被人看光的人,此时反而冷静下来,他收回手,气定神闲道:“原来莫郎将今天早上没摸够,还要亲自来看一眼才能满意。”
莫迟一口气哽在喉头,差点把自己憋死。
他腾地别过脸,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他现在肯定是面红耳赤、满脸羞愧。
“你怎么——”莫迟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怎么洗澡也不跟我说一声!”
第54章 看也看了,摸也摸了,可我没打算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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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昙昼用下巴点了点莫迟身后,那里有一杆衣架。
“我的衣服全都挂在那里,连擦身的巾帕都在那儿,你进来时没看到么?”
莫迟回头望去,杜昙昼的锦袍底衫都在那处悬挂着,连中衣都在。
能脱得这么光,除了是在沐浴,还能干什么别的吗?!
“……谁进来的时候会到处乱看啊!”莫迟的解释听上去十分苍白无力,他半侧过脸,一脸不忍卒视,虚弱地说:“不是——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杜昙昼拔腿向他走来,莫迟连连后退,双手放到胸前不停摆动,紧闭双眼道:“等一下等一下!我没有要看!虽然你是真的很——但是我也没有想看!”
杜昙昼面无表情,与他擦肩而过,径直走到衣架前,背对莫迟,用巾帕胡乱擦了擦身上的水,随意套了件衣服,总算不再是衣不遮体的模样了。
“摸也摸了,看也看了,你准备怎么对我负责?”
穿上衣服的杜昙昼更加镇定自若,他抱着手臂,对莫迟道。
明明说出来的话,像是被占了便宜的小媳妇,偏偏那副不慌不忙的口吻,又像是稳操胜券的大将军。
莫迟结结巴巴道:“大家都是男的,有什么、好负责的!我以前也经常和夜不收一起在湖里洗澡啊!那时大家也都脱得光溜溜的,也没谁喊着让对方负责啊!”
用羞赧惭愧的表情,说着浪荡子穿上裤子不认人似的浑话,莫迟也算是头一个了。
杜昙昼的眼眸忽然暗了暗,他不敢相信地问:“你和其他夜不收经常光着身子一起洗澡?”
“光着身子”四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沉浸在唇焦口燥中的莫迟毫无所察,他似乎胡言乱语般又为自己辩解了几句。
但他根本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他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画面。
杜昙昼光洁如玉的皮肤散发着水气,全身好像一点疤痕都没有。
紧致的肌肉精干有力,线条清晰明显。
还有某个地方的……尺寸……
莫迟在脸上猛地搓了一把,像英勇就义一般昂着头走到杜昙昼面前,抓起他的手,把时方砚的信往他手里一拍:“信给你!我走了!”
不等杜昙昼出声,头一扭,绕过他大步走到门口,用力一拉木门。
——然后差点被门口站着的人吓死。
莫迟刚才光顾着回忆杜昙昼的某个不能言说的部位,居然连外面来了人都没听到。
刚一拉开门,就和那个男子撞了个正着。
门外人也是被他吓得不轻,全身都抖了一下,等看清莫迟的脸,他才拍了拍胸口,深深呼了口气:“吓死我了……”
是辛良遥。
杜昙昼循声走到门口,辛良遥看他衣衫不整的样子,表情陡然一僵。
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二位大人,您们这是——在下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二位的……的……”
辛良遥“的”了半天,憋出一句:“打扰了二位的工作?”
杜昙昼面上没什么波澜,倒是莫迟连声说:“没有没有没有!杜大人在沐浴!我是来给他送东西的!不打扰,一点都不打扰!”
辛良遥放心地笑了,拱手向两人深鞠一躬:“在下辛良遥,见过两位大人,深夜前来,乃是有要事相求,还请两位大人原谅在下的唐突。”
杜昙昼眯了眯眼:“辛公子怎知我们二人住在此地?”
“回大人的话。”辛良遥温和地笑笑:“这间客栈也是区区不才在下辛某人的家业。”
客房里,小二已经把杜昙昼沐浴用的木桶撤下。
杜昙昼半湿的头发被他用玉簪随意挽在脑后,腰间也只用一根布腰带,松松垮垮地将外袍系住。
他坐在桌边,手撑着下巴,听辛良遥说话。
莫迟在一旁正襟危坐,连两只手都端端正正放在大腿上,像是学堂里认真听夫子讲课的学生。
辛良遥眉宇间露出一丝忧色,他斟酌了片刻言辞,谨慎道:“二位大人,应当见过乔国舅的女儿,乔沅娘子吧?她今日一大早就去了延通寺庙会,可是一直到刚才都没有回到府中。如此深夜还逗留在外不归家,绝不是她的品行,在下担心,她会否遇到了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