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太子之后(10)
不过这个结局可谓是皆大欢喜,修云有了可以送出手的赠礼,简
寻得到了礼物,老板保住了自己的金元宝。
老板甚至还十分高兴地在边上附和:“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走吧。”修云轻声说道。
他扯住简寻的衣角,向灯火阑珊的另一片街道走去。
大启没有宵禁,不过这样人挤人的场面也只有在上元前后才看得见,平日里人们还是辗转在劳作之中,没有时间好好放松歇息。
人群密集,仿佛呼吸都混杂在一起,修云停下了脚步,说:“有些闷。”
简寻闻言看看四周,带他进了小巷,背着修云,运起内力,几下又跃上了房顶。
一回生二回熟,简寻背人的姿势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别扭了。
高处的景致更好,修云在简寻背上,往街市上眺望,江城的繁华一览无余。
他视线往街道内看去,突然开口问:“一路上好像都没见过守军巡街,不是说上元前后都要沿街巡查的吗?”
简寻在屋顶疾行的速度慢了下来,也顺着修云的视线看去,本该有守军轮值的地方也空无一人。
他的手臂下意识绷紧了。
修云被箍得有些疼,但他看着简寻的发顶,什么也没说,只用手轻轻抚摸他绷紧的颈部肌肉,像是在观赏的同时安抚怒火中烧的猛兽。
他表情平淡又带着些许漫不经心,开口的话却疑惑而严肃:“许是都在城门楼,要不要去看看?”
“……抱紧我。”简寻应了一声,没说同不同意,脚下却往城门奔去。
城门口也有几座高楼,不知道是哪家权贵着人修建的,只比城门楼矮了六、七尺,也不知道这种违制的建筑是怎么建成的。
简寻站在楼顶,向下张望,上元前后,人员密集,城门口还有不少人流来往进出,但守城的士兵明显已经不耐烦了,动辄吼叫咒骂,好像在发泄不满。
几个士兵看起来也只是普通小卒,但即便是这种做派,也没有其他人前来管教。
经过的百姓有求于人,只能满脸赔笑,点头哈腰,才能在士兵仿佛施舍一样的视线下进出城门。
修云看着这幅场面无声叹息,爱怜似的拍了拍简寻的肩,“在那边。”
他伸手越过简寻耳侧,指向了城门楼上。
在嘈杂的人声中,几句热切的欢呼声传了过来。
简寻向修云所指的地方看去,城门楼上,一群士兵聚在一起,围在圆桌前,守城的小将正晃着手里的骰子罐。
——士兵不守城,居然在城门楼上聚众赌博。
里面的不少人他都在城外校场见过,如今穿着兵卒的服饰,却做着赌徒的行径。
江城守军好赌是从上到下的“风俗”,简寻一直知道这一点,只是没想到这些人在守城时也会这般玩忽职守。
瞭望台上虽然还有零星几个士兵在巡视,但从时不时回头的焦躁情绪来看,心思也早都飞到了那边的牌桌上。
这就是江城守军,分明担着守卫城池的重任,却早就烂到骨子里了,单说酒囊饭袋都可以算作褒奖之语。
江城守军的名号甚至都能被区区一个混混拿来仗势欺人,压迫百姓。
简寻稍一提气,背着修云从侧方掠过,几步到了城门楼顶上。
修云双臂环住对方的脖颈,差点没被这一遭甩下去。
夜色昏暗,灯火的光亮延伸不到这么高的地方,乌云恰好遮了半边月亮,两人此时站在城门楼顶上,不会轻易被发现。
甚至按照守军在底下赌得火热的样子,不弄出点大动静,这群赌鬼都不会知道楼门顶上有人在。
简寻将修云放下,两人朝下方张望,发现底下这伙人赌得还不小,桌面上全是赌资,那些铜板加起来,少说也得有几十两银子。
他踢了一片砖瓦下去,落在地上的声音被欢呼声遮盖,没有人发现异常。
简寻握紧了拳头,一转身,眼不见为净,干脆在楼门顶上坐下了。
修云也在他身旁坐下,摘下了帷帽,任凭有些松散的长发被风吹散。
这里位置太高了,原本舒适的夜风都带上了冷意,修云却觉得边上的人好像正在燃烧的炭火,身体热得出奇——估计有一半热意都是气出来。
修云眼见那两道好看的眉紧锁了起来,男人脸上的郁气遮掩不住。
“江城守军这般行径,本也不是你的错,何苦为了别人折磨自己?”修云缓慢说着,伸手慢慢抚平那碍眼的褶皱。
简寻看着修云温柔的笑容,身上的燥郁都散了些许,他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烦闷,只在修云引导的视线下断断续续地说:“底下拿骰子的小将姓刘,是江家幕僚,不止他一个,江城守军之中大半将领,都受过江家恩惠。江成和手下有江城内最大的赌场。”
短短几句话,修云就能将许多事情串联在一起。
这人本就出身权贵世家,也见过江城郡守这位父母官是怎么在夹缝中为百姓求得生路,知道在江城,仅凭本心清正的为官者还不足以相抗衡。
他歪了歪头,问:“你是觉得江城守军堕落至此,江家是罪魁祸首?所以才在昨夜行刺江成和?”
“这只是原因之一。江成和的罪状远不止这一桩。”简寻声音低沉地说。
修云又问:“江成和若身死,江家还有其他小辈,你要一个一个除去?”
简寻一愣,似乎还没有想过这一茬,思索片刻,他点了点头。
修云却又给他出了另一个难题:“公子就算能一点点毁掉江家,那下一个呢?李家、沈家?”
“我……”简寻嘴唇嗫嚅几次,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修云长叹一声,语带笑意,凉薄之感却遮掩不住:“可你只杀一个江成和,只毁一个江家有什么用?没了江家还会有下一个世家权贵,还有下一个赌场老板,终究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这天下总有尊卑之分,总有善弄权术之人,一个江家怎么能算根源所在?还有诸侯、皇亲国戚,甚至是高高在上的……”
修云的嘴被捂住了,接下来的不敬之语也吞了回去。
“……慎言。”简寻胸腔里饱胀的情绪最终都化作短短两个字。
简寻一双眼睛深深地看着他,仿佛心底某个从未有人窥探过的地方被撬动了。
修云握住简寻的手,缓慢下移,他轻笑道:“和谁都不能说?你也不行?”
“不行。”简寻摇了摇头,面色凝重地说:“这种大逆不道之言,会引来杀身之祸。”
——可你不是这样想的。
修云看着那双极力忍耐,清醒又克制的眼睛,仿佛能够看到男人束缚在皮囊之下,在叫嚣着自由和反叛的野兽。
修云轻轻放开他的手,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了,让面前的人在这种时候剖析内心给他看,多少有些为难他了。
修云从城门楼向下望去,几丈高的位置向下看,视线落到地面会让人无端生出些眩晕之感。
他向下伸出了手,好像在试图触摸地面,眼里甚至有些许向往,身子都轻微前倾。
这个动作有些危险,简寻连忙扯住他的胳膊:“小心。”
修云回过神来,侧头看他,笑道:“从这里掉下去,会很疼吧?”
“……必死无疑。”简寻皱着眉说。
他语气有些严肃,修云从里面听出了规劝和不赞同。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片刻后,修云开口说:“前两次见面都匆匆分别,还没问过公子名讳。”
简寻迟疑片刻,几次张口,最终只说:“家母姓萧。”
这番自我介绍十分敷衍,但修云也不恼,只说:“你也知道别人都称我云公子,我无姓,名修云,萧郎随意称呼便是。”
这个称呼有些过于亲昵了,简寻是在武人堆里长大的,自小都没有人如此亲近地称呼过他。
他有些不太适应,他是个糙人,和唯一一个友人之间也直呼大名,哪里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个春水一样柔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