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婚(11)
贺凌看得一怔,心头罕见地掠过片刻慌乱,有些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他之前也没有发现为了听演奏会而调了静音的手机居然没调回来,更让他惊讶的是江越竟然给他打了7个电话。
担心对方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贺凌马上拨回去。
他原以为要等一会电话才会接通,没想到对方是秒接起来的,速度之快让贺凌意外得说不出话。
他不出声江越也不出声,电话里一时间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
贺凌没接到电话理亏在前,在沉默里微微垂眼,“我去洗澡了,手机放在房间,之前开了静音后来忘记关了。”
“……嗯。”
又一阵沉默。
贺凌问:“今晚不回来了?”
“嗯,我们今天在老薛家写了一天的作业,明天再好好玩。”
“知道了。”
“……你呢?和贺叔叔出门了吗?”
“嗯,买衣服,听音乐会,还吃了螃蟹。”
江越低沉的说话声浮现一点不明显的笑意,“那就好。”
这通电话以前两人毕竟在冷战,虽然聊起来不干,可一旦沉默下来那种让人感觉无处可逃的沉闷和凝滞就出现了。
贺凌不太受得了这个,垂眼说:“挂了?”
“等等。”江越带点急切地叫住准备挂电话的贺凌,“我,我还有话想说。”
“嗯。”贺凌用一个字表示自己在听。
江越独自一人站在阳台上,他目视前方,紧张得手指微颤,手心汗都快出来了。
“我……”
贺凌耐心地等着他往下说。
江越紧张得心口揉成一团,千言万语争先恐后地堵在喉咙里,他尚未成熟的爱情,他过于冷淡的初恋,他先开始又最先受不了的“冷战”。
那7通电话打不通他百爪挠心,贺凌主动打回来他又开心得更喜欢他了,江越都觉得自己没出息,可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就是喜欢贺凌,很喜欢很喜欢他。
江越好不容易积攒起足够的勇气,仔细听还能听出他话音微颤。
“贺凌,我能不能一直喜欢你?就是……不那么单纯地喜欢你。”
第10章
贺凌沉默了数秒,淡声问:“这是需要经过我同意的?”
江越不语,因为他有用一个问题窥视贺凌内心的嫌疑。
“我要是说不能你就不会了?”贺凌又问。
江越:“这我做不到。”
不管贺凌同不同意他早就没办法再单纯喜欢他。
“那你为什么要问我能不能?”贺凌语气疑惑不解,在他看来江越要怎么喜欢他那是他的事情,单纯也好不单纯也好,他自己决定就行了,不需要问他。
因为单不单纯都不会有任何事情被改变,所以贺凌并不在乎他是哪种喜欢。
他不冷不热地抛回问题,冷淡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漠不关心的态度也让江越苦笑。
“嗯,你说的对,其实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没有办法单纯地喜欢你。”
贺凌垂下眼皮,手指描着睡衣上图案,他并不想和江越说这些,友情里是不会出现这些对话的,所以他决定这通电话到此为止。
“我困了。”
“嗯。”江越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并未挽留,“晚安。”
说自己困了的人挂断电话后却没有去睡觉,而是看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出神。
人非草木,贺凌也并不是对江越说的那些话完全无动于衷,只是他更希望江越是他的朋友,其他的他确实从来没有想过,也不认为会有什么可能。
周六贺凌在家写了一天的作业,除了喝水上厕所他没怎么离开过书桌。
他是个兴趣爱好很少的人,也因此他的很多时间和精力会自然而然地分给读书学习,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没有人可以打乱他的生活节奏,他也不允许有人破坏。
贺明楼今天工作上有要紧事处理不在家,除了早餐是他给贺凌做的,午餐和晚餐都是家政阿姨上门,顺带清洁卫生。
江越回来得比贺明楼要早,晚上七点多的时候贺凌就注意到对窗有灯,只是江越没有过来。
就在贺凌以为江越今天应该也不会翻窗过来,快晚上九点的时候这个人还是带着他的枕头过来了,手里的饭盒装着切好的芒果。
他没再像之前一样把水果喂到贺凌嘴边,只是和他说芒果很甜。
贺凌嗯了一声,没有看他。
江越没带作业过来,但也没有像之前一样躺到贺凌床上折腾他的被子,而是坐在贺凌旁边的座位上,安静地看贺凌写字。
过了一会儿,贺凌听到客厅有声音,知道是贺明楼回来了,放下笔出去看,再回来手里就多了一个袋子,是贺明楼给他买的新水杯。
江越看见了温声问:“我送你那个坏了?”
贺凌有个一直在用的深灰色运动水杯,那是江越送他的。
“没坏,我爸自己要买的。”贺凌解释了一句,把水杯连袋子原封不动地收好。
江越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有些东西一旦挪了位置,哪怕只是挪动几寸,也注定了会有什么东西变得和以前不一样,这点江越做过心理准备,他也不后悔和贺凌说过那些话。
晚上十点贺凌去洗漱回来,关了灯和江越躺到床上。
江越在漆黑里注视贺凌的侧脸,脑海里想的却是初二的贺凌。
那时候的贺凌个子比现在要矮,眼镜的镜片也没有现在那么厚,不过性格和脾气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一如既往地不愿意合群,游离在集体边缘外。
有很多人会觉得贺凌的性格古怪,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因为他的情绪很少外露,别人是很难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的,江越有时候都做不到。
但就是这样一个在别人眼中孤僻古怪的贺凌,平时不声不响,却会在大多数同龄人因畏惧选择对校园霸凌视而不见,保持缄默的时候,他像个勇士一样站出来,保护遭受霸凌的学生。
贺凌是冷漠的,但他的冷漠从来不会对着需要帮助的弱者。
江越还清楚记得那天放学他走在贺凌后面,忽然就看见原本走得好好的贺凌像颗人形炮弹一样朝某个方向冲去,用自己的身体撞开把同学踩在地上的校园霸凌者。
江越想,那一刻对狼狈趴在地上的男生来说贺凌一定像个从天而降,身披七彩圣光的英雄,明明自己个子也没那么高,也不强壮,瘦瘦小小的,但那张总是冷漠的脸写满嫉恶如仇。
江越至今记得自己慌忙追上去就听见贺凌难得大声说话:“我一定会告诉教导主任!”
贺凌说完就走过去扶起那个满身脚印的男同学,帮他拍去校服上沾到的灰,拉着他离开。
那天他们三个人坐在便利店前的小凳子上,男同学低头无声地抹眼泪,贺凌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零花钱给他买了瓶可乐,面无表情地塞到他手里。
“你家住哪?以后放学你跟我走,别落单。”
那时候贺凌几乎是凭一己之力对抗校园霸凌,因为他无处不在,每次霸凌者以为能避开他,但转眼就会发现他冷着脸站在那,然后转身就跑去找教导主任,拦都拦不住。
他学习成绩优异,是各科老师的宝贝蛋,过于严厉的教导主任只有面对他和江越的时候脸上才会有笑,所以没有人敢欺负贺凌,霸凌者想报复他都没门,孤立他就更不可能了,夸张地说贺凌平时就在一个人孤立所有人。
他遇不平之事就会爆发的强烈正义感和平时那一脸“少烦我”的冷漠像两种绝不可能相融的色彩完美绘成的油彩画,他看似死气沉沉,其实意外地富有生机,只是很难被发现。
人人都以为他读书读傻了,是个呆头呆脑的书呆子,只有江越和那个被贺凌保护过的男生知道,贺凌其实温柔又强大。
他用自己的善良和勇敢鼓舞了所有人,那些不敢反抗校园霸凌的学生从一开始的只敢给贺凌通风报信到后来主动站出来制止这种行为,前后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