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花志(40)
鸢室仁神色微愠:“你胡说什么。”
“我不问了。”谢升连忙捂住后脑勺,眼珠转了转,急着岔开话题,“哦对了,我今日寻找火灵之心相关典籍时,看到了食人花的记载,原来将近一千年前已经有人在樊川鬼域见过食人花的身影。你说,那会不会是你的长辈?”
鸢室仁果然被谢升这番话扰得忘了“生孩子”的话题,他眼前一亮:“上面怎么说的?”
“有你们一族的草图,但其中细节不足以显示出花嘴的线索。我想,既然能在樊川鬼域志上找到相关记载,就说明其他典籍中也有记载。等我处理完小十四的事情,便将藏书阁翻个底朝空,一定能帮你找到花蕊……花嘴。”
食人花虽是曼珠沙华近亲,却不像曼珠沙华那样常见。天地之间有一万株曼珠沙华降生,也未必能长出一朵食人花。在遇到鸢室仁之前,谢升仅在传说中听过食人花的名字。
世人对食人花的习性并不了解,只能望文生义地将它们描述成吃人的怪物。
凶残、暴戾,无恶不作。
身后散落的紫薇花瓣,与几片未被两人注意到的曼珠沙华花叶一同被风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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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天砚山。
谢升与谢楠仍在焦头烂额地回忆最近是否得罪了什么会易形术的高人。循着记忆商量到一半,门口的侍童忽然敲门道:“十公子,十二公子。蝶王后连夜从愚公峰——。”
蝶王后便是谢升的十一姐谢甘。
按照规矩,谢甘外嫁后须经门童通报才可进入家宅。不过今天她懒得等门童通报完毕,直接冲了进来:“牛头一将今天的消息告知蝶王,我就赶回来了。小十四呢?被扣在鬼界了?”
谢升为姐姐倒了杯茶:“姐,你别急,我们会有办法的。”
谢甘气得直跺脚:“有人冒充我们谢氏虎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那火灵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敢将我们小十四扣在鬼界。”
“妹妹。”谢楠叫住她,“不要激动。激动无法解决任何事情,我们静下心来,思考一下可能是谁的仇家冒充我们偷走了火灵之心。”
窗外,鸢室仁与咏川正在月下对酌。
咏川不知从哪偷了壶酒,跑来拿给鸢室仁喝。
“你对火灵之心的去向可有头绪?”咏川眯起眼看着窗子里那三个模糊的人影。
影子跟随着烛光一同摇曳。
“有一点。”鸢室仁先是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我只是猜测,樊川火灵不像是对盗贼的身份一无所知。毕竟,他知道的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作为一个开天辟地时期就已经存在的上古神灵,他不可能随随便便认错偷走自己心脏的盗贼。”
咏川咬着杯盏,声音含糊道:“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是故意冤枉了谢楠谢升?那他究竟图什么呢?”
“这我不知。”鸢室仁的思绪有些混乱,“总之,冤枉谢楠与谢升,不会为他带来损失。”
作者有话要说:
7100/11000。
挑战失败(。)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圆月明亮地悬在树梢。时下已入深夜,此处的房间里依然灯火通明。
三人打算将可能冒充谢升谢楠的仇家全部写在一张白纸上,之后再做定夺。
若说是仇家,这一千年来谢楠谢升结下的并不少,但大多是为害世间的恶徒,基本上都被他们消灭了。
谢楠说:“不排除这些已被消灭的恶徒重新聚拢元神的可能。”
……尽管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谢升补充道:“或是他们的手下、亲朋好友前来复仇。但并非所有人都有能力潜入炼狱偷走火灵之心,这人还必须能熟练使用易形术。”
使易形术并不难,但若要使出能骗过火灵的易形术,则需要高强灵力作为支撑。这些“仇敌”中,拥有这般高强灵力的屈指可数。
不多久,这张白纸上便挤满了一排被悉心筛选过的名字。谢甘拿起来,对着墨未干的地方吹了口气。
“可这份名单上的仇家,都已不能随意外出走动,要么形神俱损魂飞魄散,要么被囚在有重兵把守的牢笼。”谢升捶了把靠椅,“最近也没听谁从监牢中逃脱了,难道需要我们前去各个监牢逐一排查?”
谢甘问:“可还有其他线索?”
“典籍中记载,火灵之心乃神之径。盗贼既然偷走了火灵之心,一定是有所图谋。我在想,所谓的神之径具体是何意。”谢升细细思索,“神走的路?拜神之路?还是为神之路?”
猜不明白。
“这句话日后再议。”谢楠用指尖敲着桌沿,“我看还是按照谢升刚刚的提议,从明天起,走访各处监牢吧。”
忽然,三人听见咕噜一声响。
谢升垂头摸摸肚子:“是我的肚子叫了。从樊川鬼域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进食。”
他们已在这儿坐了两三个时辰,夜半三更,饿倒正常。
“我去让下人为你们煮些汤食来。”
说罢,谢甘推门走了出去。
她离开了小半柱香的工夫,回来时,发现屋内安静得很。
谢楠坐在榻上合眼浅眠,眼阔沉静舒缓,而谢升则望着窗外的圆月若有所思。
谢甘挽着袖口站在一边,她看着面前已睡着的兄长,对谢升道:“弟弟,十哥的情思好像越来越寡淡无情了。小十四被抓,十哥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焦急。你说,我们是不是应当为十哥寻觅一位体贴可人的佳妻?无枕边人作伴,就算是再柔情的男儿总有一天也会变得铁石心肠。”
“铁石心肠……不会的。”谢升对这些事情的感知不如谢甘那样敏感,他抚了抚前额,“我倒认为十哥是自己不想娶妻。不光是十哥,爹娘从未在这方面催促过十哥,先前就连十一姐你也直接跳过他,担忧起了我的婚事。
“好像在我们这一众兄弟姐妹眼里,十哥谢楠合该忘却终身大事为虎族做出奉献。”谢甘起了愁容,五指紧握起茶杯,“他在山上弹琴品茶当他的孤家寡人,不过就是担忧有一天死了,娇妻变成寡妇孤老终生。”
“十一姐!”谢升瞟了一眼正在浅眠的谢楠,低声道,“你这样口无遮拦,小心被十哥听去。”
谢甘反问他:“弟弟,我说的难道不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
谢升不置可否,缓缓背过身,岔了个话题:“比起兄长,十哥对小十四更像是爹娘。”
这个说法听上去虽荒唐,但却是谢升深思熟虑下对谢楠谢十四关系最合适的描述。
谢楠对谢升而言是个会说笑会打闹的兄长,但只要站在十四弟面前,那副好说话的善人面孔便不见了。谢楠的严厉与沉默,每次都惹得小十四心惊胆战。
“你的意思是,他已决意不娶妻,然后把小十四当成亲儿子来养?”谢甘将目光转到一边,看着谢楠在烛光下的倒影,“爹娘仍然在世,轮不到十哥做这个严父。”
“十哥曾和我说,小十四与他年幼时一般模样,所以他才待小十四严厉了那么一点。”谢升捂着咕噜咕噜复叫起来的肚子,“我们这样辩来辩去也没什么用处。关键在于十哥,他想娶妻便娶,他不想我们也没法强加。”
“连我这个排行十一的都嫁人了。”谢甘不甘心,“不行,改天我就给十哥介绍几位贤良淑德的小姐妹,让十哥挑一个作伴。”
“你们真是当我不存在啊。”谢楠睁开眼,弯起唇角,“妹妹,别费心思了。我无意嫁娶,就是千百名环肥燕瘦的仙女塞进我怀里,我也不会多瞧一眼。”
谢甘哼了一声:“千百仙女,你倒想得美。”
谢楠道:“我对小十四严厉,不是把他当儿子,而是在于他已经六百多岁,性子和能力仍然和一百岁没什么两样,实在是不懂事。此番被火灵捉去,对他是福不是祸。”
谢甘倏地抬眼,难以置信道:“怎会是福?”
谢楠的眸光晃了晃。并不言语。
“十哥,难道你想的是,今后你和阿升会像四位哥哥那样,为天下苍生为家族兴衰牺牲掉自己的性命。你对小十四这般严格,就是想等到自己死了、谢升死了的那一天,让小十四替你们扛起族内族外的烦心琐事,是不是?!”
谢升听得一阵惊恐。谢楠的确是想让小十四多些担当,但他十一姐把话说得太过狠绝。
不过,如果非要如此表述的话……
倒也没什么错。
而谢甘的声音里已经漫出了哭腔:“十哥,你还记不记得,到现在,我只剩下你一个哥哥了……”
“姐姐。”谢升叹息,“今日你怎么总说这种话,不吉利。”
谢楠坐在那里,嘴角扬起的角度没有丝毫变化:“妹妹,世间万物皆依秩序运转。从古至今,越是强大之人,肩上的担子便累得越重,这是亘古不变的事实。”
“可我们谢氏一族连神都不是,又能强大到哪去呢?我们不应揽下这种重任。”谢甘坐在门口的位子上抹起了眼泪,脸上的胭脂水粉被泪水晕花了大半,“十、十哥,我不想让你和谢升离我而去。你们都是我最亲的兄弟,我们从小一同长大,一同嬉戏打闹,你捉谢升洗澡,还给我做秋千。我们……”
回想起幼时的生活,谢甘渐渐忍不住哭声,抽泣起来。
“樊川火灵曾化为一说书先生,对我说,我们谢家‘没有神力,却要任神事’。”谢楠转着桌上的茶杯,眉头紧锁,“妹妹,难道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谢甘不回答,只坐在原处一个劲儿地哭。
谢升不知该如何劝解二人,便给谢甘递了条手帕。他从小就应付不来女人哭,尤其是他这个时常蛮横无理的姐姐。
听着回荡在四周的哭声,谢楠心里自然不好受。他软下声音,走上前拍拍她的额头:“好了好了,妹妹,大半夜不哭了。目前我们还是思考思考如何解救小十四吧。”
说到要解救小十四,谢甘连忙擦干眼泪,重新打起精神。她抽了抽鼻子,道:“方才说要走访各地关押重犯的监牢,我们先从哪里找起?”
谢升甩出一卷简易地图:“趁着十哥打盹儿的工夫,我依照名单画出了他们所在监牢的方位,你们看看。”
地图上标着七八处监牢,有的居于仙山之巅,有的分布于南海诸岛,还有——
“你们看,樊川鬼域附近的达摩洞里就关押着一位善于化形作乱的瘟疫之神。”谢甘手指樊川的位置,“九哥便是因他而死。”
谢升一看到自己画的那个简笔达摩洞口,神色突然暗了几分。
他说:“若此次真是他,倒还有些棘手。”
“别急。瘟疫神凶险万分,待我卜一卦凶吉。”谢楠从袖里拿出几枚人间用的铜钱,洒在桌上。
铜钱相互碰撞时发出了叮当响声,最终旋转着停止,各呈一面。
谢升问:“如何?”
谢楠收起铜钱,低眉敛神道:“坎为水卦。”
谢甘脚步一顿:“坎为水……看来我们此番前去,太过凶险。”
“那是否要换个监牢?”谢升用指腹抹着地图上其他区域。
谢楠摇头:“此去虽险阻重重,但若心志坚毅抵达终点,必然有所收获。明日一早谢升就随我启程,先从这一处牢笼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