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花志(17)
“啪啪”几声脆响,藤条应声断落。
黑熊们摔倒在地,肺腑终于尝到了空气,它们剧烈咳嗽起来,随后陷入昏迷。最开始被绞紧的小熊崽,已经无法动弹,摊在草地上没了气息。
一位黑衣男子横空出现,他双脚点地,轻松将这头庞大的黑熊与几只小熊拎了起来。
可惜这些被砍断的藤条似乎不打算放过他们。切口整齐的藤条顶端倏地裂开,长出更多倒刺,它们飞速向男子身上戳去。男子只好使轻功躲避,退到了半里之外的小山坡上。
体格强壮的母熊最先醒来。
“唉,你怎么回事。”男子一边将灵力渡入那头口冒白沫的小熊体内,一边埋怨道,“怎么捉了个神回来?”
母熊低着头,不言语,也不嚎叫,只是呆坐在小熊身边。
“你以为这个神是我吗?所以想要救我回来?”男子叹息,“唉,我要怎么跟你解释,不是所有的神仙都像我这般待你们好。”
男子渡完了灵力,将恢复生气的熊崽放入母熊怀中,朝山坡下走去。
“别再回去了,你们就老实在这儿藏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20号之前有事外出 码论文。
争取两天一章。
第19章 第十九章
几人商量着分头去找那头掳走食人花的黑熊。谢楠谢升负责搜寻东西向,闰元闰深负责南北向。咏川则被安排镇守陆家村,若是村子里出了什么问题,他须得用传信竺联络其他四人。
咏川握着一只谢升交给他的短铜竺,低头摆弄起来:“该怎么用?”
这只竺比他见过的那些要小上几号,比起乐器,更像是一只给孩子把玩的小玩意。
谢升在竺身两端敲打起来,做了一遍示范:“你这样敲,我就能听见,这只铜竺认主人,若你敲对了我与它定下的暗号,它就会将消息隔空传递给我。”
谢升说完,又丢给闰元闰深一人一块铜石:“铜竺与这几个石块声调相和,到时铜竺振动时,你们也可以感知到咏川的消息。”
“多谢侠士。”闰元闰深将铜石放入怀中,“那么我们便出发了。”
轰隆隆——
耳畔倏地一声炸响,众人当即向东方不远的山野处望去。那里不知什么时候起变得阴云密布,有千百道雷电闪烁着紫色精光,在低空中迅疾穿梭。
“怎么回事?”闰元跃至一方高石上眺望,可惜浓云笼罩下的东边地界黑咕隆咚一大片,什么也看不清。
与此同时,一团疾风由东边汹涌吹来,将那些堆在屋外的稻草与木柴悉数刮倒,村中杂物劈劈啪啪四处乱滚,掀起一层呛人的飞土,众人连忙抬袖阻挡风沙。
这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若非及时停止,紧闭的大门恐怕都要吹塌了。
谢升拍落身上的尘土,神色忽然一凛,他抬眉凝望前方:“东边有阿仁的气味。”
说完直接朝电闪雷鸣的地方飞去。
除了咏川留守陆家村,其余人都跟上了谢升的脚步。
离浓云聚集之处越近,天色就越暗淡昏沉。他们担忧飞得太高被雷劈成人干,只好卸下轻功用双脚探路。
周围生长着许多枝叶茂密的树木,随风掉了一堆绿叶落地,踩在脚下发出嘶啦嘶啦的响声。
“此地怪异得很。”闰元拨开一丛挡住了视线的矮枝,“别的地方不会有这样密集的树林,根本照不到阳光……这些叶子怎么还长得这样碧绿,养分都是从哪来的?”
谢升走在最前方:“比起这个问题,我更想知道这个地界的土地神在何处,若有土地神在,我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头雾水了。”
谢楠嗅了嗅四周的空气,蹙眉:“离雷电中心越近,鸢室仁的味道就越淡。此地妖气冲天,花神怕是落在了妖怪手中,被掩去气味了。”
“我看也是如此。”闰元手上长剑发出一阵轰鸣,他对着银光四溢的剑身看了一眼,道,“我这把华浓与师弟所持的烟光是孪生剑,只要遇到没修成神仙的妖怪便会相伴和鸣。现在它发出的声响如此强烈,看来里面住着的是个大妖了。”
闰深问:“既然两位侠士嗅觉灵敏,那能不能闻到神的气味?我想这里的土地神应当离得不远。”
“不行。”谢楠惋惜地说,“神力并非我们普通妖兽能轻易窥视,再平等的律法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谢升:“若我能感受到花神的神力,当初也就不会把阿仁当成害人妖花了。”
“当初有位仙君曾说:上天降赐神识,有熊八百,只取其一。”闰深见面前两人隐隐有种自责感,劝慰道,“你们兽族,八百只中仅有一只能修得神识。拥有神识已经十分不易,更别提修得神力,实在是难于登天。”
“当神须得有源源不断的供奉。”闰元想起了鸢室仁的身份,不禁纳闷起来,“也不知道这株食人花究竟做了什么善事,竟然能得到人们的供奉。要我说,人们应该供奉你们天砚山上的妖族才对。”
谢升与谢楠本就不是贪图神力的老虎。他们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加言语。
谢楠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方才经过的那片林木,疑惑道:“我怎么感觉……那几棵树一瞬间长高了许多?”
一阵妖风吹过,枝叶跟着摇摆起来,复又静止不动。
闰元用剑拨了拨最近处的一斜树枝,将它压低至腰间。他上下细细打量一番:“经前辈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和刚刚有些不同。”
闰深叫道:“你们看!”
这条树枝大概是听懂了他们的话,不打算再伪装下去,枝头瞬间壮大延长,上面长出了许多嫩芽。它压低腰身,竟从闰元剑下翻了出来,摇摇一颤,枝干霎时直立至高处,如同人掌伸出五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闰元脸上抓去。
闰元侧身躲避,持剑向前一砍,那条树枝便断成两截。见危险已经消除,闰元长舒出一口气,这时,却听谢升说道:“小心!”
他抬头一看,原来周围的树木全都变了模样,群魔乱舞似得左右摇摆。枝干伸出了末梢,晃晃悠悠地在他面前张开手爪。
闰深连忙将剑横在胸前阻挡怪枝的进攻。他想要向后躲避,却发现脚跟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拖住了。
他低头一看,发现每棵小草的尖端都长住了一个吸嘴,牢牢粘住了他的鞋底。
“快把鞋脱了。”这时闰元感到身体一沉,原来是谢升托起了他的肩膀,想将他从地上拉到空中。
所幸闰元没有再留恋师弟给他织的布靴,左脚踩住右靴,抬腿一蹬,便从地上飞了起来。
轰隆隆——
又是一道霹雳闪电擦肩而过。
四人只能冒着被雷劈的危险从空中跃起,躲避这些妖物的攻击。
他们最终停在一处嶙峋怪石上。谢升放下丢了一只靴子的闰元,道:“应该是哪棵古树成了精,在四周布置下这些陷阱。这种陷阱非常常见,所以我已经总结出了一些经验,你们记好:要避免被枝条缠上,即使是缠上了,也得学会及时放弃身外之物。贪恋钱财,不如爱惜自己的性命。”
闰元闰深同时抱拳道谢:“多谢虎族前辈。”
谢楠朝一处地方指道:“那里妖气大盛,我们应该去看看。”
“似乎还有打斗声传来。”谢升没有迟疑,低空飞了过去,嘴巴里一阵自言自语,“阿仁,你千万不要出意外,我这就来救你。”
他们赶到黑云正中心的地界,愈发觉得妖气浓密起来。
闰元闰深的孪生长剑嗡得发出震颤声。
视线穿过层层树丛,他们忽然瞧见在河水边的低岸上,悬空着一个黑衣的身影,待走近了,才发现是位俊朗的男子,男子身上紧紧束着一圈带刺的藤蔓,全身动弹不得。他仰着头颅憋红了脸,似乎已经快喘不过气了。
四人并未多想,当即挥手飞出各自武器。谢楠那柄刀削般锋利的折扇、谢升章鱼爪似得虎爪幻影,还有闰元闰深那两把孪生长剑,一齐向勒住男子身体的藤条砍去。
“唰”得一声响,比闪电还要耀眼的火花划过天空,四道凌厉杀气与男子擦肩而过。
可惜那些藤蔓没有中招,它们飞快闪了开来,如避蛇蝎一般开始调头逃跑。但只有谢升的虎爪幻影会转向,在它们慌张逃跑时挠上了一爪。
藤蔓上掉了数根倒刺落地。
这几根藤蔓消失后,许久不见的日光竟从天空中挥洒开来,压境阴云与电闪雷鸣也全都不见了。
晴空万里不见云。仿佛方才的霹雳闪电都是梦境。
黑衣男子捂着胸口跪地,贪婪呼吸起了新鲜空气。
谢升仰头望了一圈蓝天,诧异地摸摸后脑:“嗯?这就逃走了?”
“你没事吧。”谢楠关切地问道,“怎会被这些藤条妖怪攻击?”
黑衣男子咳嗽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什么?什么妖怪?”
谢升捡起那几根从藤蔓上掉落的倒刺,眯起眼睛细细打量:“刚刚距离太远没有看清,现在再看……奇怪,我怎么觉得在哪见过这些东西……”
闰元收回了华浓剑,本想插回剑鞘,谁知剑身复又震动起来——比之前几次都更响更快。
“嗡……”
“那恶妖没有逃走!”闰元惊叫起来,“树精还潜藏在四周。”
谢楠神色一凛,后退半步,戒备地凝视面前的黑衣男子。
谢升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与兄弟心有灵犀,立即朝这名黑衣男子望去,指尖不忘摩挲着那几根尖锐的倒刺。
“你们、你们在开什么玩笑?我不是妖怪,我是——”
谢楠已经使出窥探术查明了黑衣男子的真身,哪里还会等对方狡辩。谢楠丢出了暗器九皋矢,直击要害。
黑衣男子转身想要避开,但仍中了一矢。他无心恋战,又知道眼下无人会听他辩驳,因此挥手放出一团迷烟,仓皇逃窜。
他们四人并不熟悉周边地形,只有让黑衣男子逃跑的份。
而这时的谢升已经变了脸色,他终于回想起,之前是在哪里见过这几根倒刺了。
——在鸢首花的真身上。
等到如今冷静下来,谢升突然意识到,那些藤条逃窜的方位冒出了一股鸢室仁身上的气息。
他面色复杂地望向朝藤条退去的方向。
目光所及之处仅有一圈断壁残垣,断壁残垣中凿着几个黑漆漆的山洞。
一个堆山洞前的草垛忽然动了一动。
众人四处寻觅的少年从草垛中钻了出来。
少年脸上沾着草叶子,眼神幽怨,腮帮子气势汹汹地鼓了起来。他瞪向谢升,质问道:“谢升,你到现在还怀疑我是害人妖花?”
谢升已经有千八百年没有像现在这样露怯过。
他支吾半天:“我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怀疑你……”
像是知道自己解释得毫无可信度,越说到后面,声音越轻越低。
“你还狡辩。”少年撸起袖子,一抹像是猫抓过的血印子露了出来,“你看,这就是被你给抓的。”
第20章 第二十章
谢升在那里支吾了好一会儿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多亏丢了一只步靴的闰元前来解围:“食人花神,外面那些成精的大树是你布下的陷进,是也不是?”他坐在石头上伸了伸足,埋怨道,“何苦要折腾我们,你看我的这只鞋子,都被你的陷阱给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