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靶(82)
成群的Alpha往门口走去,带着压迫感,酒店门童忙不迭推开门,问他们有没有预约。
“陆先生。”有人报了陆泽州的姓氏,大堂经理显然接到了消息,站在不远处微笑。
门童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富丽堂皇的大堂,头顶吊着一盏硕大的水晶吊灯,高空墙身是一些浮雕,易绍南看不太懂,估计是西方艺术,空气微冷,带着轻微的香薰。
大堂经理亲自在前面带路,Alpha们陆续进了包间,这是一间能容纳50人的圆形餐桌,即是鸿门宴,也不分什么上席、下席了,哪里舒服坐哪里。
费德明他们来得早,坐在靠里的位置,易绍南的位置偏向中间,但也算边缘,一抬眼就能看见房门,费德明说这个位置好,“等下看谁不顺眼就开枪。”
“我没带。”易绍南说。
费德明皱眉,低声骂他:“废物。”
今天一早出门,是费德明要求各位都不许带枪的,易绍南拿不准费德明是什么意思,沉默应对。
十来分钟后,人员陆续到齐,只不过没有凑够50人,缺了七八个,看来今天警察又要开会了。
陆泽州到的最晚,身上披了一件灰色大衣,人刚进包间,就抱怨空调不给力,让服务生务必把暖气开到最大,又说空气干燥,需要加湿器。工作人员忙前忙后,终于将包间温度弄暖和了。
“吃饭。”陆泽州挽起衬衣袖子,给身边两位得力的手下舀汤,语气悠闲:“老费,你得跟栋哥学学,人家手上不沾事,不像你,事事亲力亲为——”
名叫栋哥的人坐在陆泽州左手,刀疤脸,早年是个打手,欠了许多外债,陆家帮着还了一大半儿,见他人狠话不多,经常留着处理棘手事宜。陆家资金进场以后,为了洗白产业,将一部分事交由费德明去做,也就是说费德明在明处讨活路,栋哥在暗处干些龌蹉事,他不爽费德明很多年了。
费德明是个沉得住气的:“好。”
栋哥皮笑肉不笑,做了个承让的手势。
接着,桌子底下动静不小,像是刀刃磕到桌子,两拨人相互忌惮,气氛十分焦灼。
陆泽州放下汤匙,对面前的一切视若无睹,“吃菜吃菜!”
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动作斯文地抿了一口鱼汤,还吃了一口米饭,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接着,他抬起眼眸,目光略过在座的每个人,眼底带着深不见底的狠戾,语气却出奇的温柔:“快吃饭啊,各位吃不饱,外头该骂我吃独食了——”
话刚落音,门口传来一阵巨响,震得易绍南耳膜颤了一下。
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走进来,穿着一件黑色羊绒大衣,身后跟了一群Alpha,应该是保镖,易绍南都没敢抬头看来者是谁。很快,有人自动起身让座了。
结果来者并不买账,气势汹汹地站在上菜的位置,将一沓发票甩过来,有几张险些飞到陆泽州脸上,“陆泽州,你要死就自己去死,拉上这些无辜的人做什么?”
这个声音好熟悉,倨傲,又充满蔑视。
易绍南发誓,这个家里,除了阮拊膺能用这种语气说话,绝对找不出第二人,他的太阳穴跳了跳,终于想起是谁了——阮熠冬。
陆泽州偏头笑了笑,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阮熠冬俯身撑在桌面上,他手臂修长,显得整个人非常有气势,目光幽幽地盯着陆泽州:“炸弹放在杰西公寓可就不好玩了……”
杰西公寓,柏老师住的地方,易绍南心头一沉,陆泽州果然一点就着,将汤匙砸了个稀巴烂:“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气氛焦灼,他们夫妻不睦已是公开的秘密,但这样当着手底下的人撕破脸还是头一回。
易绍南坐在阮熠冬斜前方,简直如坐针毡,旋转盘轻轻转动,鱼汤从陆泽州那一端转过来,最后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喝一口鱼汤,来缓解尴尬。
结果鱼汤刚入口,一股难以遏制的腥味直往上窜,胃里一通翻搅,易绍南终于忍不住‘呕——’了一声。
包间顿时鸦雀无声,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陆泽州那张沉寂的脸上终于恢复笑意,到最后,他站起来身来,兀自鼓了鼓掌,表情邪魅:“好。”
“好——好!”他接连说了好几个‘好’。
阮熠冬的视线随之转过去,易绍南简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抬起头来。”
桌上冒出一阵哄笑,气氛有点焦灼,陆泽州说:“让你抬头就抬头。”
易绍南抱着赴死心情放下筷子,稍微坐直了一些。
作者有话说:
秋克:我不是故意的
第63章 救我
视线相撞的瞬间,阮熠冬心跳顿时慢了半拍,他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庞,内双的眼睛,鼻梁挺翘,微闭着眼的时候,睫毛轻轻颤抖,眉峰微皱的瞬间让人想起掸落而下的烟蒂,带着灰烬一般的不耐烦和沉默,用尽最后一丝滚烫,惩罚手背。
易绍南白天被人追杀了一路,短发凌乱,鬓角不知道蹭了什么,看上去有点脏,即使是这样的形象,依然掩不住他先天优越的长相——眼眸深邃,在一众Alpha中也是耀眼到极致的存在。
很像吧。是很像。看见易绍南,阮熠冬就好像看见年轻时候的自己。
不同的是,易绍南身上有一股特别劲儿的东西,劲儿劲儿的,绝非等闲之辈,不像阮熠冬觉醒那么晚,接着,阮熠冬收回视线,怒气仿佛烧到一半,突然终止了,懒得再跟陆泽州计较,反正等着瞧。
空气静默了片刻,最后以阮熠冬不悦的一句‘走!’终结。
保镖跟在阮熠冬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他出去的时候,都不需要亲自动手,门就开了,狠狠地砸向墙壁,连伸缩弹簧也没能拽住被用力推开的门,包间房门发出‘轰’得一声巨响,震得包间内的人噤若寒蝉。陆泽州盯着阮熠冬的背影,眼底透着血丝,在房门合上那一刹,他将碗碟砸了个稀巴烂。
——发泄着这么多年以来的不满、憋屈、愤懑!
陆泽州真正极怒之下通常说不了几句话,相反面色发白,他摸索着口袋,心烦到极致,左边的栋哥摸不清状况,没敢靠近陆泽州,在场的其他人更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不敢出声。
只有费德明自然而然地起身,掏出自己的烟,含在嘴里点燃了,再递给陆泽州,陆泽州接过来的时候,手腕有点抖,抽了几口烟后,气息慢慢平稳下来,脸上比刚才好一点了,他眯着眼,声音从烟雾弥漫中透过来,喊了一声:“阿明。”
“欸。”费德明恭谨地应声。
“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全除了。”陆泽州的声音很轻。
接着,陆泽州率先起身,临走时路过易绍南的位置,他停留了一会儿,声音低沉:“恶心得好,就该当着面恶心他。”说着,陆泽州笑了笑,赞赏式地拍了拍易绍南的肩。
刀刃相撞是什么声音,刺耳,像指甲划过黑板,还有瓷器在一并碎裂,这些声音通通炸开,比不得一声枪声来得震撼,接着,枪声接二连三地响起,费德明慢条斯理地收回枪,坐在人群的中央,瞧着二郎腿,幽幽地点燃了一支烟,聆听地着背后的厮杀。
直到成群的人倒下,栋哥半跪在其他人中间,捂住腹部,不可置信地看向费德明,“费德明,你这条狗——不得好死、”没等他说完,费德明头都没回,直接往身后给了一枪,周围彻底安静了。
赴邀之前,易绍南记得很清楚,费德明再三强调,不能携带枪,尤其在近陆泽州身的时候。结果现在杀红了眼,身边每个人都带了枪,除了他。
有人要逃出去,站在门口的保镖倒是没带枪,但是对栋哥的人下死手。
现在看来,费德明又赌对了,易绍南静静地想。
陆泽州疑心重,什么都怀疑,又能什么都相信,要不他怎么能从狼窝里救出费德明,又留在身边重用了这么些年。他复杂又简单,像一颗黑曜石,被家族内斗切割出无数个反射面,在月光下发出璀璨又危险的光芒。反正现在杀谁不是杀,找把趁手的刀也行,谁狠谁上位,杀鸡儆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