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靶(107)

　　只一点，费德明可能没料到，他主子陆泽州生性多疑，狡兔三窟，再信任一个人，永远留一手，有backup，那也意味着，陆泽州对费德明的死充满质疑，只是碍于找不到足够的证据。
　　拓也常年旅居海外，有任务才会接受派遣，不像费德明在国内人际交往复杂，在陆泽州眼里，拓也底子干净，就连身边带的几个下属，是拓也之前在日本的旧部，这几个Alpha只会说日语，只忠于拓也一人，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把拓也调回来刚刚好。
　　陆泽州悠闲地擦拭着枪口，话是对易绍南说的：“你先出去，拓也留下。”
　　房门开启，又缓慢合上，直到屋内只剩下陆泽州和拓也，陆泽州才抬了抬下巴，语气很轻：“坐。”
　　拓也没有坐下，而是往前走了几步，双手交叠，垂放在腹前，神情恭谨地站到陆泽州面前，接着，他听到陆泽州的一番猜疑，“阿明之前带了易绍南很长一段时间，你得小心点。”
　　拓也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意思显而易见。
　　陆泽州轻微皱眉，掸了掸烟蒂，语气悠长：“不是这个意思……”
　　“要弄死他很简单，”陆泽州点了一支雪茄，缓慢地吸了一口：“问题是他背后都有谁？不能再像阿明那样死得不明不白，要死得其所，听清楚了没有。”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拓也长着一张扑克脸，悲喜不露，“是。”
　　正说着，陆泽州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准备接：“手段你自己想，我不管。”说完，他懒懒地抬起手，示意拓也可以出去了，拓也点头，退了出去。
　　易绍南按照陆泽州的指示，将手上的事宜陆续交接给拓也，也带他熟悉研发中心各产品线。其实易绍南在集团并未挂职，明面上看不出参与任何事，但涉及到产品量产转阶段，货物交接，遗留问题收尾，这种不怎么上台面的事，都归易绍南管。
　　这天下午，易绍南带着拓也观摩完实验室，拓也戴着防护面罩，问：“具体还有什么遗留问题。”
　　易绍南抬手，朝入口的方向比了比，示意边走边说，拓也同意了，他们身后跟着四个Alpha，都是拓也从日本带回来的人，等出了无尘车间，易绍南才摘下口罩，解释道：“比方部分诈骗案例，未合理使用药剂，导致畜牧大量死亡，要求巨额索赔。”
　　“会打官司吗。”拓也问。
　　易绍南语气悠长：“要打官司，就不用我什么事儿了。”
　　两个人相视而笑，拓也的目光带着冷意，将易绍南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易绍南今天穿着一件咖色皮夹克，做旧的款式，黑色休闲长裤，短发乌黑而凌乱，下颌线清晰，侧目拓也时，易绍南眼角带着淡淡的机警和防备，实在不像一个软弱可欺的Omega，简直雌雄莫辨。
　　拓也换回自己的外套，“你先回去，有事我再打给你。”
　　易绍南说‘好’，神色如常地刷卡，听到一阵机械播报声：‘请通过’，通过闸机后，他回头看向拓也，“那我先撤了。”
　　拓也点头，目送易绍南离开，在他即将出大门时，拓也朝身边递了个眼色，下属默契地跟了上去。
　　距离最新一批药物上市还有三个月，拓也向陆泽州提议：“到时候提前放风，真货走另外的渠道，东西交接完，就能查清易绍南是什么底细。”
　　陆泽州没说话，兀自拨弄着珠串，他找大师求的，说是能让人心平气和。
　　“三个月后有什么节假日？”陆泽州闭着眼问。
　　国内的节假日对拓也比较陌生，他想了想：“临近圣诞节。”
　　“那就圣诞节。”陆泽州忽然睁开眼，眼底透着深不可见的寒意：“正好过过节。”
　　人群高度密集时，最容易传播病毒，陆泽州翻了翻手边的材料，“到时候疫苗也得跟上，实验悬赏方案也得做，毕竟万一计划失败了呢。”
　　悬赏方案。拓也眼眸一暗，这部分事宜，易绍南好像还没跟他说。
　　“好。”拓也点头。
　　陆泽州继续提醒道：“这段时间好好盯着易绍南。”
　　拓也答：“已经派人跟着了。”
　　“听说他身手不错？”陆泽州侧过脸看向拓也，声音里透着玩味：“找机会试试高下，先别用枪。”毕竟人死了，就不清楚易绍南那身功夫出自何处，若是警方，那倒好办。
　　没了陆泽州的监视，却换了拓也致知的人，这些人比陆家人更阴，几乎不分白天昼夜地监视易绍南的一举一动。除去日常活动，易绍南不去任何让人起疑的地方，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在茶几底下发现了窃听器，阳台朝西南方向，每到傍晚，能看见漫天柔橘色的晚霞，若恰逢飞机划过上空，云层会出现一道犀利的白痕，也是这个角度，能看见斜对面的酒店公寓，窗帘常年紧闭。
　　易绍南用望远镜看过，窗帘没完全合上，留了一条缝隙，他继续调整方向，发现视野已经到达极限，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圆形孔状正对着他所在的方位，也是这时候，视野中的窗帘忽然动了动，易绍南本能地侧过身，躲在墙角，过了一会儿，等他再用望远镜回看时，发现对面架了一座望远镜。
　　这样的倍数，恐怕比视频监控看得还要清晰。
　　易绍南神色如常地走出来，佯装洒扫电视机附近的灰尘，俯身的时候，他趁机握住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一边换到游戏页面，一边往洗手间走，房门刚关上，易绍南便动作迅速地取出SIM卡，剪碎后扔进了马桶，水流发出‘轰隆’声响，很快，东西就被冲了下去。
　　这张SIM卡必须处理，是之前跟游明宇单线联系的卡，上面有大量通话记录，虽然时间很短，即使是短信，也是只言片语，但留着总归是不好。
　　这天傍晚，易绍南像往常一样在公园散步，回去的路上需要经过一道斑马线，绿灯刚亮起，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自行车响铃声，听声音像个孩子，“让让！麻烦让让！”
　　易绍南侧过脸，发现一个初中生模样的Alpha冲了过来，眼看自行车就要撞到他，易绍南本能地躲了一下，红绿灯上方显示着倒计时，人群拥挤，等易绍南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挤到了家的反方向，这里毗邻背街，有许多酒吧、烧烤店铺、KTV，是市民们休闲娱乐的场所，就是人比较杂。
　　说实话，有了身孕以后，易绍南很少烫头发，连烟都戒了，他现在素面朝天，爱穿白色羊绒毛衣保暖，才真正像一个Omega，几个闲杂人士撞到易绍南的肩膀，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哟，哪儿来的Omega？”楼上就是KTV，音响声巨大，“陪哥儿几个喝两杯？”
　　往常行动方便的时候，易绍南直接一脚踹上去，现在又不能激烈运动，易绍南眼眸沉了沉，再抬起来眉眼时，满脸楚楚可怜，问：“从哪里出去啊。”
　　“这你总算问对人了——”面前Alpha咧嘴笑，身量跟易绍南差不多，人很结实，留着寸头，皮肤很黑，脖子上文身一片，像是什么图腾，Alpha眼睛细长，色眯眯的：“来，哥送你。”
　　说着，Alpha要揽住易绍南的肩膀。
　　易绍南说什么都不愿意，眉毛一皱，像是懊恼万分，“我要回家。”
　　“回什么家！”Alpha被易绍南的美色冲昏了头脑，这是什么顶级Omega，好像是被别人标记过了，但还是掩不住Omega原本的气息，爆汁浆果，裹着木兰幽香，甜腻到极致又带着微苦，让人实在欲罢不能，想尝尝鲜……
　　易绍南用一种无力的防御眼神看向面前几个人，还无措地回头看，他皱眉的瞬间，视线低垂，Alpah恰好看到他眼角的泪痣，心弦像被扣响，再用力一拨，震得心间荡漾。
　　“去去——”Alpah不耐烦地让小弟退开。
　　易绍南‘嗯’了一声，但那声‘嗯’听上去瓮声瓮气，像是在跟Alpha撒娇，他面颊白皙，眼眸湿润，长得眉清目秀，眼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魅惑，这谁顶得住？
　　街巷尽头还有几个人在抽烟，全是Alpha，易绍南看清楚了，今天应该是有人故意引他到这里，至于面前这几个不识抬举的，应该是临时冒出来的，真正的打手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