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靶(60)
桌上的手机震了震,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博物馆二楼,长廊画展。
‘叮铃’一声,是咖啡店的玻璃门上方的铃铛在响,易绍南没有撑伞,抬起衣袖挡雨,疾步穿过斑马线,跑到斜对面的博物馆售票窗口,买了一张成人票。
今天是周日,博物馆里人挺多,还有附近的小学组织集体活动,前方站着一位年轻老师,正拿着扩音器给小朋友们讲解历史背景,小朋友手里拿着小红旗,时不时挥舞两下,仿佛在点头。
有谁踩了易绍南一下,“抱歉。”
易绍南笑着说了一句‘没关系’,然后继续向前。
博物馆空旷、高大,承载了这个城市的历史缩影,上了盘旋式巨型银色楼梯,易绍南来到二楼,这里是瓷器展示区域,玻璃展柜中透着明亮的冷光,还得往前走。
不远处的阁楼站着一个Alpha,身旁还站着一个助手,“在那儿。”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Alpha轻轻拨开那层薄纱,注意到人群中的一个身影——瘦削、高挑,深冬时节,他穿一件灰色羊绒大衣,脖子上系着白色围巾,头发剪得短短的,看上去被风吹过,有些凌乱,但他又是那么斯文,肩上背了个黑色帆布包,正在翻看手里的内室地图,像个大学生。
“是挺像。”Alpha说。
助手犹豫了一下,问:“您要亲自见吗?”
Alpha看上去三十多岁,身穿深咖色西装,里面衬了件羊绒背心,没有系领带,显得人很儒雅,也很放松,“叫他进来。”
“陆先生现在都不回家了……”助手顿了顿,似乎不太愿意讲老板的私事,“听说姜凡把卡都刷爆了。”助手看了看身旁的Alpah,气定神闲,显然主意已定,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说了声:“好的。”
这间屋子属于雅间,外头买些博物馆相关的历史周边,游客穿梭于柜台间,时不时能听到小朋友们的笑闹声,再往前走一点,过了窄门,周遭就安静下来了。
易绍南跟着走进去,听见对方在前面说:“费先生在里面。”
雅间的木纱门轻轻合上,空气里飘荡着龙井茶香,易绍南起先没注意到屋子里有人,是书架传来一个声音,声线醇厚,听起来亲切,“坐。”
易绍南侧过脸,眼眸清澈,“你好。”
两个人坐下来,这个位置靠近窗,跟大厅隔了一道玻璃,显得人群拥挤,这里更像是是另一片天地。茶香萦绕在鼻尖,Alpha给易绍南倒了一杯茶,“我是费德明。”
“我知道。”易绍南接过茶,“我在名片上见过。”
本以为费德明会盘问易绍南是如何弄来那批货,又是如何躲过乔勇追杀,才促成交易,没想到费德明什么都多问,只佩服他的勇气,说他年纪看着不大,倒是有几分手段。
“混口饭吃而已。”易绍南说。
费德明笑了一下,问:“你很缺钱吗。”
易绍南摇头,眼里没有多余的欲望,但也让人看不透,“钱可以让人更体面。”
“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干,”费德明抿了一口茶,迟疑着问:“我冒昧问一句,你有Alpha吗?”
“嗯?”易绍南抬起眼眸,眼角的泪痣让他显得有些无辜,“没有。”
费德明眉宇舒展了些,其实从易绍南一进来,他就闻到属于顶级Omega的信息素,他应该不在FQ期,也没有被标记,因为他的信息素很纯粹,虽然掩盖得恰到好处。
“跟着我,不会让你跟码头仔混,也不用受气。”费德明语气很淡,仿佛在谈论天气,“但你要听话,因为老板他脾气不太好——”
易绍南怔怔地问:“谁是老板。”
费德明没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能不能见到他,那得看你的福气。”
陆泽州跟阮熠冬分居多年,两个人婚姻名存实亡,如今各过各的,是陆泽州最近在外面有了个Omega,叫姜凡,脾气又娇又纵,被陆泽州惯得无法无天,天天刷爆陆泽州的信用卡不说,还为难手下,现在姜凡越发胆大,开始私下插手家里那些事,陆泽州不管,底下的人恨得牙痒。
任凭旁人说姜凡如何得陆泽州的宠爱,只有费德明知道,陆泽州终其一生对发妻求而不得。
现在好了,终于碰到了这么像阮熠冬的人。死穴。
第47章 很难不爱
这个冬季比往常更漫长,偶有阳光,游明宇会在广场买一束满天星,放在不起眼的咖啡馆角落,等待花束被取走。有时候只需一抬眼的功夫,花束就不见了,有时候好几天都没人来拿。
广场鸽子很多,群鸽起飞的瞬间,将光影牵扯成一张抖动的网。
游明宇不温柔,也没什么所谓的爱心,买了玉米粒,他会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再用力一挥,玉米粒‘唰’得一下洒向另一片空地,看着鸽子相互抢食,他才略有几分乐趣。他不喜欢离鸽子太近,觉得动物爱拉屎,但鸽子离他太远,他又觉得寂寞。
上个季度组织要给游明宇配一条军犬,游明宇一脸嫌弃,说不要,狗好臭。
黄义森脸色一沉,说:“人家申请都要不到,你还不要。”
“麻烦。”游明宇说。
现在想来,游明宇不该去狗舍的,见了那个小东西,游明宇就走不了。它为什么总闻游明宇的裤脚啊,右耳朵还没有竖起来,还需要绑胶带,身体小小的,一看就要多干饭。是只德牧。
游明宇看着它,它也看着游明宇,还歪着脑袋,鼻子哼哼着。
“不准撒娇!”游明宇凶它。
小东西也不怕游明宇,目光炯炯。
训犬员站一旁:“还没取名字。”
“是防暴犬吗?”黄义森问。
训犬员说:“得看后期训练表现,嗅觉是一个重要考核指标。”
“行,”黄义森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帮我留一下。”
这附近是军犬训练场,时不时传来狗吠声,不远处还有训练员带中型犬越过障碍赛,狗通灵性,一旦认了主人,凭借先天优越的体格,训练有素后,会跟主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它甚至会自己思考。
“怎么样,要不要?”黄义森弯腰问游明宇。
那只狗用鼻尖拱了拱游明宇的掌心,湿润,微凉的触感随即传来,看来它很健康。
游明宇没表态,而是拿起训练帽准备走了,离开前,他还背对着黄义森挥手,“再说吧……”
“汪汪!”狗在他身后叫起来,又神情落寞地趴在地上,舔舐自己肥厚的爪子。
黄义森倒是挺喜欢这只小家伙——头颈比例优越,前肢粗壮有力,毛发黑棕相间,是一只血统纯正的德牧,它有一双漆黑的圆眼睛,眨啊眨,好像在想心事,但机警起来,又很神气。
他刚要伸手摸,狗一个大嘴巴豁过来,要咬他,黄义森扬起声音:“嘿——”他真是纳闷儿极了:“你怎么不咬他?”
游明宇还听见黄教官说他坏话,“他不都要你,你还凶我!”
在游明宇看来,他不需要那么多羁绊,人有了羁绊就会对这个世界充满牵挂。易绍南已经消失好几个月了,据说他已经顺利打入阮家内部,跟在一个地位不错的Alpha身旁做事,他不再经常被码头仔追杀,那自然也不需要游明宇像之前一样,总在危机时刻出现。
这是好事,不是吗,游明宇经常跟自己说。
离阮家的中心人物越近,易绍南越能找到当年杀害他父亲的凶手。
但现在坐在广场,游明宇有点后悔带狗出来,它长得实在不像闲散人士,一看就是有铁饭碗的——个子虽没长起来,但精神抖擞,机警又专注,游明宇真发愁谁认出它,一枪给击毙了。
出发之前,黄义森说他瞎操心,“谁跟一只狗过不去,现在还没长大呢。”
“去给绍南见见,让它熟悉一下绍南。”
就这样,游明宇带着狗出去了,它走路不需要人牵,也不会丢,不过因为身量小,经常寸步不离地跟着游明宇。到了车站附近,人渐渐多起来,游明宇在便利店买到一个纸箱,“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