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靶(124)
阮熠冬说:“他在瑞士有资产,法国也有,以前常说想在庄园里度过晚年,最终最有可能待在法国。”警察记着笔录,想起另一桩事,“最近听说0034行动的主力狙击手醒了,关于军火走私的调查中,还请你配合一下,”警察合上笔记本上,补充道,“不是我们审,是基地。”
“好的。”阮熠冬应声。
‘哐’得一声,铁门发出声响,冰冷的手铐落在阮熠冬手腕,警察面带歉意:“抱歉,目前案件未查清,还请配合一下。”说着,警察让开了一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阮熠冬跟上前面的人。
出了审讯室,外面的天都黑了,空气干冷,地上只留下树枝错乱的影子,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声响,阮熠冬定眼一看,是一辆军绿色的关押车,应该是6座的,这种车是特质配置,里面有钢丝护网,前后两个摄像头,防止犯人逃脱。
车门在后面,刚打开,阮熠冬就看到了冰冷的防护钢窗,身后的工作人员提醒他:“上去吧。”
阮熠冬没有多想,往前迈了一步,直到车门彻底合上,周身一片漆黑,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上了囚车。一路上,车子似乎开了很久,最终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夜里十二点了。
周围空气潮湿,刺骨,有浓郁树木及土地气息,像是在深山里一样。
阮熠冬头上戴着面罩,被工作人员带到了一个新的关押地点。
刘司铭是隔天早上接到审讯消息的,杜承业提醒他:“要一层一层审,终审在你这里,估计得一个多星期。”杜承业见刘司铭不说话,不免有些担心,“你一个审没问题吧?要不要人陪你——”
话没说完,刘司铭就回过神来,语气平静,“不用。”
光线从窗户中透过,落在刘司铭肩头,将他肩上的勋章照耀得熠熠发光,滚烫又夺目,旁边的斜杠显示着他的职级,他不再是十多年前籍籍无名的阻击手,而是身居高位的领袖。
他等这一天多久了,数不清。
时至今日,一切明明不再是像从前,为什么刘司铭还是有种深切的卑微感。
终审那没有那复杂,这种案件刘司铭以前办了很多,通常他会根据上交的证据,继续核实并审查,避免嫌疑人有任何撒谎的可能。正式审讯会有实时视频记录,需要存档的。
刘司铭去审讯室那天,空气中飘舞着小雪,纷纷然落下来,很快又融化在外套上。
他身后跟着几个副官,都是多年跟随他在一线工作的下属,这一次,刘司铭没有带副官同行,而是让下属候在审讯室外,“今天不是正式审讯,我很快就出来。”
说着,审讯室的安检人员开始检查刘司铭的随行物品,如常询问道:“身上有无携带武器、火种,或其他通讯设备?”
“没有。”刘司铭配合地举起双手,过了安检门,安检门发出轻微嗡名声。
安检人员定位到了他的口袋,“拿出来看一下。”
刘司铭取出口袋里的东西,是一只钢笔,工作人员辨认着刘司铭的职级,下意识敬了个礼。
刘司铭颔首,就这样,他顺利通过安检,推开第二扇门,里面关押着他的挚爱,十多年未能厮守的Omega,想到这里,刘司铭的心跳不自觉加快,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基地的关押室设置在郊外,远离行政区域,就是为了起到封闭作用,让嫌疑人插翅难飞不说,也无法与外界保持通信。都说严刑之下必有冤屈,刘司铭来之前已经打好招呼,不允许基地任何人对阮熠冬严刑逼供,但他发现事实远不如他的预期——
阮熠冬被捆着,两只手高高地绑住,身上衣衫都是灰烬,脖颈处还有一道又一道的暗红,像是有伤。他低垂着脑袋,身体应该是站不稳了,全靠手腕上那道坚硬的皮带勒住,才能勉强支住身体。
他的背后是大小不一的刑具,地面上还放着装满水的矿泉水瓶子。
刘司铭对暴力审问早有耳闻,有的人会用矿泉水瓶砸人,又痛又不容易伤到要害,让嫌疑人求不能、求死不得,熠冬有没有这样受伤呢,刘司铭的太阳穴仿佛扯了扯,冒出青筋。
空气里回荡着轻微的脚步声,听起来很熟悉,这样的脚步实在太容易辨认了,即便他穿着球鞋,或是光着脚,在木地板上走来走去,阮熠冬也能辨认清楚——矫健、有力、像是踏雪而来。
阮熠冬想抬起视线,奈何手腕太疼了,每动一下都如同刀割,到最后他只能迷蒙地张开眼,视线落在来者的肩头,穿着军绿色的制服,三颗星,靠近心口的位置有一排勋章。
十多年前,他还是纤瘦灵动的富家公子,爱穿白衬衣,由于瘦的缘故,风一起,就将他的衣衫吹得呼呼作响,他纤瘦的肩膀在鼓起的衬衣中留下清晰的轮廓。跟在他身后的青年矫健、朴实、高大,那个青年像他们分别那一年经历的暴雨,轰然又伟岸,用超出爱情的定义,深深地、深深地爱着他。
那是伟大的爱。
十多年后,他的青年站在辉煌的光明中,他却像一粒即将吹散的尘埃。
为什么没有死。如果死了,是不是就不用面对此刻的残忍了。
作者有话说:
呜呜
第90章 他那么喜欢他
“叫军医。”刘司铭低沉的嗓音响在空气里。
很快,束缚住阮熠冬的枷锁统统被解开,但他实在站不住了,本能地往下坠,刘司铭扶了他一把,阮熠冬闻见熟悉的衣衫气息,柑橘清香,好像还有剃须水的味道。
由于嫌疑人身体状况欠佳,终审延后。
刘司铭没有在里面久待,很快就出来了,临走前他嘱咐下属,随时留意阮熠冬的状态。
0034行动至今未结案,原本作为重点线人的阮熠冬,如今不得不面对四面楚歌的境况,想到这里,刘司铭忽然心头一沉,望着灰暗的天空发呆,雪下大了,如鹅毛一样。
游明宇倒下时曝出‘基地有内鬼’,现在阮熠冬悄无声息地受到折磨,背后是不是也有人动手脚。
如果找到关键性证据对陆泽州彻底判刑,却没有抓到内鬼,接下来漫长的时间里,这个内鬼会不会变成下一个陆泽州?按照刘司铭本来的计划,他应该今天用那支钢笔的,但他现在改变了主意。
钢笔。刘司铭摸了一下口袋,好像落在审讯室了。
车子快要返回基地时,天完全黑了下来,下属让刘司铭早点回去休息,刘司铭口头上答应着‘好’,独自在积雪的树林间抽了根烟,待烟气全散了,又往办公楼区域走。
早年间基地信息系统搭建得不够完善,更早一批加入基地的Alpha信息已经查不到了,刘司铭握着鼠标,按年份逐一查阅档案,其中一页写着‘陈建华’三个字,电子档案上印着2寸大小的登记照,照片上的Alpha很年轻,头发剃得很浅,笑容洋溢,掩不住青春的气息。
拍摄时间是7年前,那时候陈建华才20岁,他跟游明宇是同岁。
备注栏写着‘因公牺牲’,享年22岁。
继续往下翻,还有诸多熟悉的脸庞,这些人有的已经分配至其他地区,有的仍留在基地就职。
能对游明宇爆头的内鬼,肯定也不是等闲之辈。会是谁呢,刘司铭又点了一根烟。
“刘上校。”门口传来敲门声,是个老年人的嗓音。
刘司铭熄灭了烟头,“请进。”
说着,一个披着棉衣外套的老人推开门,手里拿着一串钥匙,眼角带着皱纹,目光像烛光般温和,“十二点了,楼下要锁门了。”
刘司铭起身,听见老人继续说:“早点回去休息。”
“欸。”刘司铭应声。
值班的老人姓岳,叫岳兴昌,以前也是基地的Alpha,侦察兵出身,工作履历平顺,退役以后闲着无聊,又回来寻了一个门卫的差事,一直干到现在。
两个人进了电梯,岳兴昌问刘司铭最近在忙什么,“还是0034的事吗。”
“是的。”
“那个孩子醒了吗?”有关游明宇的传说,已经在基地传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