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不肯和离(145)
谢煐跟着孙宦官去往嘉禧帝所在的大殿, 走出一段路突然问:“孙内侍,陛下召孤前往,是为何事?”
孙宦官稍稍侧回身, 面上喜庆的笑容未改,回道:“太子许是忘了,往年也是这个时候吃寿糕。待会儿太子回来时,臣再让人将楚溪侯那份一并送过来。”
经他一提,谢煐才恍惚想起。
按着风俗,年过五十的老者办寿之时, 会准备寿糕与家中亲戚同吃,是个团圆喜庆、家族兴旺的意思。
只不过, 嘉禧帝从未召谢煐到跟前同吃,向来是直接分一份寿糕送来。由此亦可见, 他年纪越长, 权力越稳, 也就越没了壮年时做戏的耐心。
谢煐刚想再问今年为何突然召自己, 便听孙宦官续道:“今年卫国公也来了, 又更热闹了些。”
卫国公身为先帝的泰岳, 现今储君的外祖父,是正经的皇亲国戚,同时又是三朝元老、国之柱石。往年他不在京中也就罢了, 今年他回了京, 吃寿糕不叫上他可怎么都说不过去。
既然召了卫国公去,那无论如何都不能不把谢煐召去。
谢煐心中嘲讽一笑——自己待在面前, 天子今年的寿糕怕是吃着都不香了。
他跟着孙宦官进到温暖的大殿里, 在一众王、郡王、长公主、公主当中, 果然见到卫国公夫妇和薛明芳。
谢煐上前给嘉禧帝见礼问安, 又去问候各长辈,最后被嘉禧帝指到卫国公身旁坐。
他神色淡然地过去坐下,同卫国公、老夫人说过几句话,看嘉禧帝没再注意这头,才低声问:“怎么单叫我,没带上三郎?”
听到这一问,卫国公面色就有些苦,老夫人也轻叹口气。
薛明芳挨到谢煐身旁,几乎不动唇地小声道:“阿爷刚才装得有点过,天子大概是碍于他的脸面,觉得还是别叫三郎来刺激他为好。”
谢煐见两位老人家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含着歉意,便安抚道:“无妨。倘若白泊真想做点什么,即便三郎过来了,也会被他找借口叫走。”
老夫人面上不动声色,声音里却带着担忧:“虎毒尚且不食子,齐国公却三番两次算计三郎性命,真是比畜牲都不如!三郎落了单,可别再着他的道才好……”
谢煐温声安慰:“外祖母且放心,冯万川跟着他。便是冯万川再被支走,我们也另有安排。”
听他如此说,卫国公夫妇才总算安下心来。
谢煐目光扫过上首,陪在嘉禧帝身旁的依旧是皇贵妃和淑妃。又扫过殿中一团和气的众多亲戚,突然发现少了个人。
“谢琢怎么没在?”
“说是吃多了酒,醉得沉,天子就不让唤他了。”薛明芳话音中含着幸灾乐祸,“肃王这几日怕是憋屈得紧,干什么都被弹劾。”
谢煐点下头,又说起别的。
*
白缨儿好不容易支开了赵夫人派来的婢女,悄悄来到和谢浩约好的地方,见到一个年轻宫人。
宫人笑着迎上来,低声道:“大娘子随妾来就是,别怕,装成寻赏的模样便好。”
白缨儿点点头,尽量摆出平常的表情跟着她走,手里巾帕却是不自觉地越绞越紧。
她跟着宫人来到一处有些偏的殿宇,不过也只是来往的人少些,周围还是有羽林卫站岗。
宫人一直将她领到一扇门前,依旧微笑着道:“大娘子自己进去吧。按着寻赏规矩,妾不能帮忙。”
白缨儿心中依旧在犹豫,手按到门上,却是迟迟没有用力推。
里面的人可就急切得多,没等片刻就直接打开门,伸出手将她拉进殿中,再迅速将门关上。
白缨儿惊呼的声音刚起个头,就被捂住嘴,随即整个人被谢浩搂进怀里。
也不知是不是太激动,谢浩的手臂有些微微的颤抖。他凑到白缨儿耳边轻声道:“是我,缨儿,别怕。”
白缨儿却是挣扎得更厉害,还抬手去掰谢浩压在自己嘴上的手指。
谢浩这才发现自己的力气大了点,白缨儿的脸已经涨红,眼中也蓄起泪水。
他赶紧松开手,一边拍着白缨儿的背给她顺气,一边急声道歉:“抱歉抱歉,我太激动了。”
白缨儿平过气息,抬头看向他,抖着声问:“你……都安排好了?”
谢浩微垂下眼,仿佛不好意思看她,低声应着:“嗯,一会儿就会有人进来撞破……放心吧,不会太狼狈的……”
他拉起白缨儿的手,要走向内室。
白缨儿却没有挪步,突然道:“对不起,谢郎,我、我骗了你……”
谢浩猛地回头,瞪着眼看她。
白缨儿语带哀泣:“其实,我父亲并不多疼我……所以,即使我们成了亲,他很可能也不会帮你……即便如此,你也愿意娶我吗……”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眼中的泪水也跟着滚落。
谢浩却仿佛松了口气,凑过来拥住她,柔声道:“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娶你是因为喜欢你,和齐国公没关系。”
白缨儿伏在他怀中,自那日被白殊嘲讽后的惶恐终于散去,心渐渐变得安稳。
谢浩在她耳边哄过几句,再次拉着她要进内室。
这次白缨儿很配合,一脸娇羞地被带到里面的软榻上坐下。
谢浩的气息有些急促,像是更加激动。
他慢慢向白缨儿靠近过去。
白缨儿心跳跟着加快,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她感觉到谢浩再次捂住了自己的嘴。
而且,比刚才还要用力!
紧接着,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绕过自己脖子,又猛地收紧。
嘴和脖子都被巨大的力量压迫着,白缨儿立刻睁开眼,看见的却是谢浩狰狞扭曲的脸。
谢浩全身都在抖,只有按在她嘴上的手纹丝不动。
白缨儿伸手去掰,但丝毫没有用。她又摸上脖子,然而脖上的丝滑绸布绷紧得让她连手指都抠不进去,只能徒劳无功地在表面抓挠。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谢浩,泪水不断滚落。
她想问“为什么”,可完全出不了声。
倒是谢浩颤抖着声音说:“你、你别怪我……是齐国公让我做的……你有什么仇怨,就找你爹去……”
说完这句,他又推卸道:“你若是一早告诉我,齐国公完全不疼你,那我也就早早放手了。可惜,你说得太晚……”
白缨儿紧盯着谢浩,眼睛越瞪越大,如同要脱框而出。
然而,最终,她的眼中慢慢失去了神采。
谢浩死死捂着她的嘴,直到听到一句“她已经死了”,才飞速收回手,站起身连退几步。
白缨儿身后的宦官松开手中绸布,接住她歪倒的身子,放在软榻上。
谢浩此时已是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他不断地在衣服上擦着刚才捂人的手。
宦官嗤笑一声,直起身:“你可以回去了。小心点,别露破绽。”
谢浩白着脸点点头,一眼都没未瞧榻上的白缨儿,转身快步离去。
*
白殊跟着领路的宦官进到白泊所在的殿中,发现差不多三品以上的高官都在这里,每人带有一个小辈在身旁。
白泊对白殊招手,待他走到身边,一边示意他坐,一边笑道:“为父正要与诸公掷骰寻赏,四郎年纪小坐不住,还是得三郎你来陪着。”
白殊便在他身旁坐下,冯万川紧随在身侧。
白泊瞥过去一眼,没说什么,目光转回场中,道:“既然人到齐了,便开始吧。”
充作司仪的宫人笑盈盈一福身,开始掷骰。
寻赏,这是千秋宴上特有的一种游戏方式,始于太宗朝,白殊听谢煐讲解过。在千秋节这日,天子收到群臣的贺礼,也会准备回礼。回赠的方式便是寻赏。
宴中众人不拘多少,皆可坐在一处掷骰,按点数由司仪顺次数过去,点到哪个,哪个便要做一首贺诗。若诗能得所有人通过,此人便可抽赏签,再派自己的子侄去签上所写之地寻赏。如有做不出诗的,饮酒三杯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