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不肯和离(135)
他其实算不上有爱心的人, 但面对幼崽, 总还是会多一分慈悲。何况这只小鹿就是人类斗争的牺牲品, 实在太无辜。
想到这里, 白殊突然心头一跳,蹙起眉头小声问:“刚才天子让你去捕鹿,白泊又先给小鹿喂过毒, 是不是就打着让祥瑞折在你手中的主意……那我们把小鹿带回去, 会不会对你不利?”
谢煐低声安抚他道:“无妨,刚才我没来得及去捕。白泊这招不是针对我, 祥瑞出事, 他可以发散到在场任意一人身上, 尤其天子与宁王。说不定还留有后手, 出现‘祥瑞被肃王治好,肃王福缘深厚’之类的事。”
白殊沉默一瞬,才道:“但愿他真有后手。”
要是那样,小鹿中的毒就不会太深。
过了片刻,白殊又问:“那若是治好了,是不是还得还回去?”
谢煐温声道:“放心吧,不用。这次实在太巧,竟然听到王美人嘲讽天子,这对天子来说就是奇耻大辱,他不会再想见到任何会让他想起此事的东西。
“而且,这种丑事他绝不会宣扬出去。但不收拾宁王他也不会甘心,那祥瑞就是最好的借口。‘冲撞祥瑞,刑克君父’,有这顶大帽子,他想怎么处置宁王都可以。”
白殊嗤笑一声:“王美人嘲讽得也没错,又好色又怕死,这么一大把年纪还糟蹋人家年轻小娘子。当然宁王也没好到哪去,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两人出了嘉德门登车,白殊立刻让小黑给小鹿做扫描。
幸好,大概真是白泊想着留后手,小鹿中的毒可以救。小黑搜索出解毒方法,以及一大堆和鹿有关的信息,交叉对比之后,得出一份药方与用量,还有一些辅助手段。
车里备有笔墨,白殊抄出一份,让个脚程快的东宫卫去抓药。
谢煐看他忙完,示意冯万川给他递上第二杯参汤。
白殊慢慢喝着,伸手摸摸谢煐怀中的小鹿,问道:“府里有兽医吗?最好找人看看药方,还要配合针刺。”
冯万川忙答道:“有照顾马匹的,常见的牲畜病症都会瞧,这鹿想来与马也差不多远吧。”
一行人匆匆回到上景宫。
白殊直接让谢煐将小鹿抱到竹影院正房中,又和被急唤来的兽医确认过方子可用,就亲自盯着人给小鹿针刺。
小鹿虽然懵懂,却很亲人,并不抗拒那些治疗手段,连灌药都很配合。
只是,大概因为它在最无助的时候被白殊和谢煐抱过,就认准了他们两人,见不到便总转着头要找,直到见到人才能安心。
两人便一直守着它。直到天黑透,小鹿的情况才基本安稳,闭眼睡了过去。
白殊让小厮们小心地将小鹿移到卧房里,免得它半夜醒来见不到人会紧张,这才去洗澡准备睡觉。
谢煐等白殊洗完,也去洗过澡。回来看见白殊坐在小鹿身边,轻轻抚摸着它的雪白皮毛,目光却好似没有焦距,该是在看脑内的书。
他没出声打扰,只是走过去蹲下身,将滑到白殊手臂的斗篷给扯回肩膀上。
白殊眨下眼,目光转向谢煐,轻声说:“原来小鹿是梅花鹿。不过白化了,看不出背上的白斑。”
谢煐又听到个新词:“白化?”
白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想了想,干脆简化着说道:“是一种病变。因为患了病,没能长出原有的毛色,这才全身雪白。偶尔会出现患这种病的动物,各种各样的都有。”
谢煐微愣,目光转向熟睡的小鹿,脸上露出些许惊奇:“竟是因为生病?我虽不怎么相信祥瑞之说,却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白殊也看向小鹿,柔声续道:“会被传成祥瑞,该是因为数量稀少。这种病虽然不太影响健康,但没了保护色,全身白的动物在野外很容易被天敌发现,因此能活下来的不多。小鹿这么亲人,估计从出生起就被人养着。”
“往后换我们养它。”
谢煐说完,突然伸手捏住白殊下巴,凑脸过去亲在他唇上。
白殊看着那双近到模糊的凤眼,任谢煐在唇上舔了好几下,才张嘴和他接了个温柔的吻。
好一会儿,两人方才分开。
谢煐:“忙了一天,早点睡吧。”
白殊笑道:“那殿下还不赶紧去暖暖床。”
自从两人睡在一处,白殊都靠着谢煐来取暖,连汤壶都省了。
谢煐手指抹过白殊唇角,从善如流地起身先去暖床。
白殊看着他背影,唇角满意地扬高。
狼崽子领悟力不错,先前自己亲过他之后,他总算知道平常也是可以随时亲亲的。
白殊低头检查过小鹿的毯子和水碗,便起身洗手脱外袍,再坐到床上,去吹床边案上蜡烛。
结果低头之时,正好看见睡在床边的小黑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小鹿。
白殊吹灭烛,一边掀开被子躺进去,一边在脑内戳小黑:“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小黑:“我在想,太子会不会给它起名字叫白王。”
白殊已经窝进谢煐怀里取暖,听到这话就笑出了声。
谢煐不解,揽在他腰上的手挪下位置:“痒?”
“不是,是小黑说……”白殊好笑地解释,“你会不会给小鹿起名叫白王。”
谢煐:“……”
他在白殊后腰上按了下:“既然它和你姓白,该你给它起名。”
白殊再笑一声:“那就叫小白。”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谢煐无奈,最后只得道:“叫白瑞好了。行了,睡吧。”
皇后是到晚间才知道宁王出了事。
散宴之时,她没见儿子来给自己请安,有些奇怪,便派人去寻。结果等了许久,才等回惊慌的宫人。
对于下午尘香殿里的事,用不着嘉禧帝交待,知情的人都会对外保持沉默。
但总有一些蛛丝马迹露出去。比如,嘉禧帝早早回了紫宸殿,还从宴席上将奉御紧急召走。又比如,宁王是被羽林大将军亲自送出宫的。
皇后听得心头一跳,隐隐觉得该是出了事。可如今她使唤不动人,一时半刻都打听不到消息。
她犹豫来犹豫去,最终还是一咬牙,去了紫宸殿。
不过,即使她贵为皇后,没有天子同意,依然进不去紫宸殿的门。
皇后黑着脸对那个传话的小宦官发火,那小宦官也只是垂头听着,一言不发。
皇后越发不安,来来回回踱了几步,正要硬闯,却见孙宦官走出来。
她端起架子沉声道:“孙内侍,陛下到底如何。再不给我个准话,莫怪我硬闯了!我倒要看看,哪个真敢拦我!”
孙宦官抬眼打量皇后几眼,重重叹口气,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到一旁,才以极低的声音将尘香殿里的事说过一遍。
皇后越听面色越白,手中帕子都拧成了麻花。
孙宦官劝道:“奉御还在为陛下诊治。陛下如今要戒气戒恼,也断不会想见到您。皇后还是回去吧。”
皇后心乱如麻,一时担心被打了五十板的儿子不知伤得怎样,一时又担心嘉禧帝气没撒够,后续不知还要做什么。
最后,她也只得再坚持问一句:“陛下究竟如何?”
孙宦官淡淡地道:“皇后,您该知道,打探龙体是大忌。”
皇后听得心一沉——这怕是不太好!
但她也知道能得这一句已是不易,再多的必不可能问出来,只能忧心忡忡地回转。路上再派出心腹女官去寻羽林大将军,打听一下儿子的情况。
一回到明正殿,皇后甚至等不及唤人,直接寻去老嬷嬷的住处,屏退众人,将事情细细说了。
老嬷嬷咳着听她说完,长长地叹口气。
皇后见她一直不语,着急地催促:“嬷嬷,现下究竟该如何是好?”
老嬷嬷定定地看着皇后,慢慢地道:“上回老身说的话,宁王不愿听。这回老身再说,皇后是否愿听呢?”
皇后听她这时候了还在计较上次,连平常“二郎”的称呼都给换成了“宁王”,心下顿时有些恼。可如今自己六神无主,实在想不出法子,也只得按捺下脾气,好声好气地道:“嬷嬷请说,我一定会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