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推定(66)
对面沉声说:“现在能肯定的是,闻法官一定被带离了看守所遭受刑讯逼供。”
谌意道:“江律师当年辩护的时候,没有对嫌疑人供述证据的合法性提出异议吗?”
“当然提过,但公安说因为某个办案人员工作疏忽,弄丢羁押记录,以此为由糊弄过去了,那个办案人员当时才上岗不久,犯错以后主动辞职了。”
谌意眉头一蹙:“你知道那人叫什么、现在在哪儿吗?”
“这我不知道。”
“我们接下来要调查这个人,想办法联系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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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避嫌后,谌意当真不来找他了,听话得有些反常,闻途没多想,只当他忙于工作。
这天傍晚,闻途在律所准备加班,接到了余苒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说他已经很久没回家吃晚饭了。
近段时间,闻途想让自己尽可能忙一点,生活被工作填满,他就没有闲暇想别的事。
他意识到自己确实疏忽了妈妈,立刻收拾东西回家了。
余苒做了他爱吃的菜,他去厨房里帮忙装盘,余苒注意到他神情恍惚,关心道:“瞧你累的,这段时间特别忙吧?”
闻途隔了大概五秒才回过神:“啊……对。”
余苒担忧地拍拍他肩膀:“忙也要注意休息啊,你最近气色差了好多。”
“知道了。”
饭桌上,闻途沉默寡言,余苒见他眼神空洞,身子像具空壳,魂不知飞哪里去了。
她不停给闻途夹菜,又问他菜是不是不合胃口,闻途沉默了半晌,没有回答。
“妈……”他很久之后才低声开口,“对不起啊。”
余苒一愣:“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闻途捏紧筷子,不敢抬眼看她:“爸爸的事……我做不到,对不起,是我没用。”
余苒眼中的光闪了闪,随后她站起身,将闻途的头揽过来轻轻靠在自己怀里,说:“没关系的。”
她的手指温柔穿过闻途的发丝:“我希望你平安快乐,至于爸爸,我们永远相信他,世界上还有人坚信他是清白的,这就够了。”
闻途攥紧她的衣角,将脸埋进她怀中,思维很乱,他喘不上气,快要在一阵又一阵的疲惫感里窒息。
晚上,闻途陪余苒看了电视,她进屋睡觉后,留闻途一人在沙发上望着电视机出神。
发了会呆,他拿起手机,点开谌意的微信。
聊天记录停止在三天前,似乎已经很久没和谌意发消息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表述有误,他说的避嫌是不见面,但聊天、打电话还是可以的啊。
闻途在以前的聊天记录上划了几下,又点开谌意的电话号码,想给他打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来电弹了出来。
闻途眉头一蹙,见这是个短号,应该是某个单位的座机打来的。
他疑惑地接下:“喂?”
“您好,是闻先生吗?”对面是个温润的男声。
“您哪位。”
“这边是您入股的天明能源有限公司。”
听到“天明”二字,闻途脑中一声雷鸣,瞬间坐直了身子。
“我们了解到路逸之先生已经解除了代持股协议,现在登记在册的是您的名字,请问您这周五有空来公司一趟吗,我们领导希望会见一下您。”
闻途疾步走到阳台,关上落地窗,心跳越来越快,他沉声问道:“我不过是个只有几千股的小股东,见我做什么呢?”
“天明近期现金流过剩,为提高股东回报和避免资金闲置,欧阳董事长希望和您详谈股份回购的事宜。”
“……”闻途的手握紧栏杆,掌心已经出汗,“你说……是谁要见我?”
“我们公司董事长,欧阳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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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明牌对峙
闻途有案子在高院开庭,庭审结束后他经过法院走廊,突然被身后的人叫住:“小闻?”
他回头,看到了西装革履的宋明华,顿时心中警惕。
“宋庭。”他镇定地问好。
宋明华朝他走来,脸上微笑有几分憨厚:“你和秦徽的事我听说了,那孩子真是,唉,鬼迷心窍了……你放心,舅舅帮你教训他,以后他不会再来打扰你。”
“谢谢宋庭。”闻途微微颔首,语气里满是谦恭。
宋明华也看出他的刻意疏远,于是说:“我替他给你道歉,对不起啊,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您太客气了。”
宋明华眼尾挤出几道褶:“我一直把你当亲外甥,倒是你现在一口一个宋庭才显得客气呢。”
闻途紧盯着宋明华的脸,很难将他和凶手联系起来,这样一副温润而泽的面孔之下,是敌是友,闻途半点也猜不透。
宋明华问:“你来高院开庭么?”
闻途盯着对方没回答,思维有一瞬间的抽离。
突然,他脑中闪过秦徽的话,决裂当晚,他和谌意进电梯后秦徽曾说:你有本事就继续查,找出证据,以包庇罪把我送到监狱里。
包庇罪。闻途瞬间提取了关键词。
构成包庇罪,需要为明知犯罪的人提供隐藏处所、财物,帮助其逃匿或者作假证。
如果秦徽涉嫌包庇,他必然为凶手提供过帮助,这意味着凶手极有可能是他亲近的人,否则冒这个险太不值得。
闻途再次端详宋明华的脸,突然从这双带笑的眼里探出异样,隐约地,他看到对方眼角眉梢渗漏出一股阴暗,叫人头皮发麻。
虽然秦徽的话不足以全信,但这给了闻途警醒,他绝不能对宋明华放松警惕。
“……”闻途回过神,接上他的话,“是的。”
“你父亲的案子,有眉目了吗?”宋明华和他并肩穿过走廊,放低了音量开口。
“我不查了。”
“为什么?”宋明华脚步一顿,意外地看着他,“遇到了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宋庭。”闻途试探着说,“之前……秦徽给了我一些线索,但我和他闹僵后,我的线索来源断了,加上我收到了凶手的威胁,我担心危及身边的人,所以不打算冒险。”
“你受到威胁了?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
“那就好,你说秦徽给了你线索,他怎么会知道?”
闻途答:“我也不清楚秦徽为什么了解当年的情况,他向我透露过凶手的身份,说对方曾是腾山公司的高管,五年前曾贿赂了官员诬陷我父亲。”
宋明华扬了一只眉毛,眼中情绪不明:“他还说了什么?”
“……”闻途目光一暗,眼尾弧度似笑非笑,暗藏利刃,“宋庭还想听什么呢。”
两人之间陷入安静,只剩下脚步声的回响。
宋明华从容地回答:“这是哪里话,我不是硬要插手你的事,只怕你们两个年轻人遇到危险啊。”
闻途轻轻一笑:“您不用担心,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现在只希望过好自己的生活,家人朋友都平安,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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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父性侵案的定罪成为疑难点,向上级院请示之前,区检召开了检察委员会会议。
谌意做了报告,各委员进行表决,三天之后谌意收到了决定事项通知书。
他自信地打开,一看内容却傻眼。
见谌意拿通知书的手僵在半空,齐乐青凑过去:“怎么了……嗯?强奸罪?”
谌意眉头压低,齐乐青说:“谌检,我们会上明明不是这样讨论的,这是上级院的指示吗?以强奸罪起诉,我们包输的啊。”
谌意没说话,攥着通知书气势汹汹走向韩主任办公室。
他推开门,和韩主任对视一眼,后者抢先开口:“谌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