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推定(55)
性侵未满十四周岁的幼女,一律定为强奸罪,不论行为人是什么手段以及幼女是否同意。
换言之,十四岁是刑法上的性同意年龄界限,十四岁以下幼女因为年龄太小,心智不成熟,刑法认为其不具备性同意能力,因此就算幼女同意,也构成强奸。
第41章 善恶论断
谌意开车路过公安局,想顺道去催个材料。
他刚跨进大门便被旁边一个警察截胡:“检花!您来得正好啊。”
谌意左右环视,发现这里也没别人,他一脸懵地看向对方:“我?”
警察大约四十来岁,他介绍自己说姓周,是教授性侵继女案的承办人:
“最近风很大的性侵案您听说了吧,受害人今天来局里接受询问了,您能不能好心帮个忙,《刑事诉讼法》规定,询问未成年女性被害人应当由女性工作人员进行。”
这话搞得谌意不自信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说:“我寻思,我应该也不是女的。”
周警官说:“是这样,我们本来打算让王姐来,她今天凑巧不在局里,小姑娘不肯说话,估计心里创伤挺严重的,我刚刚稍微问了几句,把她吓哭了,我们几个糙老爷们真不会哄小孩,听说谌检是检察院一枝花,应该很讨小姑娘喜欢,您快帮忙哄哄人吧。”
“……”谌意有些无奈,“您先把这个破称号忘干净,我再帮忙。”
周警官连忙双手合十:“抱歉抱歉,都是美色惹的祸。”
谌意忍住谩骂同仁的冲动,淡定地问:“您先讲讲这案子是怎么回事?”
周警官边带他往会见室走,边道:“被害人叫安澄,爸妈离婚后她跟了妈妈,后来妈妈再婚,她随之搬进继父家,没过两年妈妈又因病去世了,后来继父又娶了个女律师,她一直跟着继父。”
“她亲爹呢?”
“好问题。”周警官竖起食指,“她亲爹还当着监护人,不过沾了赌,家产输光了,哪还有钱养孩子?安澄初中以来就住校了,不怎么回继父家,但经济来源一直是继父,谁知道要了点儿生活费,那禽兽继父竟然干出丧心病狂的事。”
临近会见室,周警官放慢了脚步,靠近谌意低声说:“诱奸,您清楚吧,很难验证被害人是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构不构成强奸罪不好说,等案子送到检察院,就看你们怎么认定了。”
谌意点点头,推开会见室的门,一个瘦小的少女坐在沙发上,穿着皱巴巴的校服,垂下的短发把侧脸遮得严实。
她埋着脑袋,肩膀微微抽动,哭劲还没过去。
周警官两眼眯缝,笑嘻嘻说:“嘿嘿嘿……安澄,我带了个帅哥哥来哦。”
难怪会把小孩吓哭,这猥琐的笑容都快把谌意吓哭了。
谌意在他耳边道:“你不会直接问她被性侵的经过了吧。”
周警官发自内心好奇:“你咋知道?”
谌意微笑:“很好。”
谌意连忙把这个莽夫驱逐出去,掩了会见室的门。
他望着沙发上的安澄,脑子短路,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过来帮忙了,他其实也不太会哄小孩。
安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看起来胆怯又不安,空旷的室内只能听见她的抽泣。
谌意走过去,蹲在她身前,仰头望着她轻声开口:“你好安澄,我叫谌意。”
半晌之后,安澄缓缓抬起头,乌黑发间隐约露出的眸子透亮。
她抬头便看见一张漂亮得很有锋芒的脸,眉眼间的笑意却把这股锋利中和得恰到好处,很温柔,任谁看了都会不由自主收回眼泪,被他的眼睛勾走魂。
安澄默不作声,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像是防备又像恐惧。
谌意两指捏住自己胸口的检徽,展示给她看:“你猜我是什么人。”
她面色被吓白,盯着谌意的脸,双眼空洞得像两个不见底的窟窿。
谌意说:“我是检察院的,你听说过检察院没有?”
安澄愣了半天,摇摇头。
“没听说过很正常,因为我是隐性牛马,你知道牛马吧,在单位犁地的,主任挥着鞭子在我后面赶,我犁得好了才有杂草吃。”
安澄睁大眼睛,脸上的恐慌一点点消失。
她仔细看着谌意的脸,戒备的眼神逐渐变为好奇的打探。
谌意弯了弯眼睛:“真是这样,答应我,长大了别进公检法当牛马好吗,我现在真的很想回学校门口烤羊肉串,至少能一边干活一边偷吃,诶,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以后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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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途接到了客户的电话,对方声称自己是性侵案嫌疑人、也就是教授的弟弟,他想委托闻途做辩护。
对方想要无罪辩护,闻途回复说难度很大,没想到第二天他竟然来到律所堵人。
“闻律师,听说你很厉害,和我签委托书吧,我可以给你加钱!”嫌疑人弟弟拉着他胳膊说。
闻途将他的手推开:“先生,收费标准都是有行业规定的,我不做违规的事。”
“那你想想办法,我哥没有强奸他继女,他们是两情相悦的。”
闻途皱眉道:“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十五岁的女孩说两情相悦,不觉得很荒谬吗?”
对方嗐了一声:“现在小孩成熟得早,没什么稀奇的啊,虽然不道德,但也不至于犯强奸罪吧!”
闻途正色回答:“我给您科普一下,刑法上还有一个罪名,叫负有照护职责人员性侵罪,照护人性侵十四到十六周岁的被照护人,无论受害者是否同意都构成犯罪。”
“什么意思?闻律师,你别给我讲这些专业的东西,我又不懂。”
闻途耐心解释道:“你哥和被害人之间形成了照护和被照护的关系,他利用自己的优势地位诱骗被害人,尽管没有利用强制手段,甚至被害人同意性侵,他都难逃罪责。”
“负有照护职责人员性侵罪?”韩主任把眼镜移到鼻尖,抬起眼珠看向办公桌前的谌意。
“是。”谌意表情严肃,“我想申请承办这个案子。”
韩主任咂舌,目光又移回电脑屏幕:“这个案子还没到检察院呢,急什么,是我给你的任务太少了?”
“提前预定嘛,等送检了恐怕您都安排妥当了。”
韩主任敲着键盘,漫不经心开口:“乖乖服从组织决定,上头说是谁办就是谁办,你就别瞎出风头了,才被通报过,这么快就忘了么。”
“这不是出风头。”谌意认真说,“我见过周警官了,和他聊了聊,警方现在的侦查重心落在被害人是否是自愿上,但我认为这不是重点,嫌疑人涉嫌的是负有照护职责人员性侵罪,而不是强奸,警方应该分析嫌疑人和被害人之间是否为照护关系。”
“谌意,你能不能省点心,讲得头头是道的,传到公安那边只会说我们检察院越俎代庖。”
谌意回答:“我想救被害人,我觉得只有我才能救她。”
听到这话,韩主任有些生气了:“谌意!你一天天哪来那么多傲气,你才入额多久啊,跟老前辈们比起来,你屁都不是!”
谌意又被轰出去了。
趴在门口偷听的齐乐青连忙起身,跟上了他:“咋回事啊,韩主任又发火。”
“他更年期。”谌意恼怒道,“想做的事无能为力,每天面对这些条条框框,我觉得再干几年都要减阳寿了,不干了,我要一把火烧了检察院。”
“别啊谌检,再争取争取吧,安澄的确很可怜,我也希望这个案子能交给我们办。”齐乐青吹捧道,“毕竟谌检做事,我是最放心的!”
谌意咬咬牙,忍下了这口气,决定等成功要到了这个案子,将畜生亲手送进监狱了,他再考虑放火的事。
傍晚下班,闻途和林歆一乘电梯下楼。
“哥,那个性侵案你接了吗?我看当事人家属上午来找过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