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不要出声(57)
都说光脚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
李江就是这么个人,既不要命也不要脸。
在龙盘虎踞的经济特区,他是个正正经经白手起家拼出来的富一代,搞军工设计出身,为人仗义、才华出众但性格古怪,过度我行我素不拘小节,脾气上来跟疯狗一样谁的话也不听,向来入不了几派老势力的眼。
这两年他不知道惹了什么人,旗下产业被收购打压得七零八落也一声不吭,被逼得卖房卖地卖身也要守住自己的实验室,虎落平阳被犬欺,渐渐地没了什么声响。
如果他也和江名仁站在了一边,实力虽然没什么威胁度,但有这么一个不惜命的“利器”在手,江名仁的自由身也许指日可待……
霍少德和江名仁交换了一个眼神,霍少德跟着李江出去,一路小跑跟到了旁边楼的私人餐厅,凭一张拉得老长的冷脸和贵气逼人的衣服混了进去。
等见到李江对面坐着的青年,再看看李江笑呵呵殷勤夹菜的表情,雄性生物被抢妻夺子的危机感瞬间窜上心头,一个箭步过去拽来旁桌的椅子,大马金刀坐在了青年身侧,胳膊搭在人身后的椅背上。
卜然立刻绷紧了尾椎骨,放下了碗筷。
不香了,桌上的大闸蟹不香了。
同居这些日子,霍少德去哪儿、和什么人、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都会细无巨细地事先报备。身为同性恋,他不但报备女的,还主动报备男的。在外更是时刻展示自己有家眷的尊贵身份,吃到好东西必定打包一份带回家,谢绝烟酒还次次早退,总说是惦记家里那口子。
有一回霍少德身上不小心蹭上了香水,举着衬衫追着卜然跑了二里地一遍遍解释,时时刻刻证明自己一颗红心向红日,忠于领导不动摇。
像这种未经报备就和年长同性偷偷单独吃饭,还约在高档私人餐厅,在霍少女心里的严重程度不亚于潘金莲走进了王婆裁缝店。
李江瞅瞅卜然的神情,再瞅瞅霍少德那张英俊的驴脸,也放下了筷子:“小卜介绍一下?”
“李哥,这位是霍氏集团的董事长,霍少德。”侧腰搭上了一只热烘烘的大掌,卜然假笑着补充关键句:“我的男朋友。”
对面二位的关系一目了然,霍少德的眼神就差把卜然嚼嚼吞掉,李江直勾勾看着霍少德,主动伸出了手:“敢问二位,领证了没?”
霍少德象征性点握了一下,收回手交叉抱臂,沉脸不答。
“那,摆酒了没?”
没领证没摆酒没办事,没名没分没戒指。
于是霍少德的脸拉得更长了。
与之对比,李江笑得愈发开怀,目光划过霍少德一丝不苟的领结和修身西服马甲,流连在宽肩到窄腰向下收束的那条诱人弧线里,忍不住道:“霍董一表人才,年轻有为,真令人向往。”
卜然立刻坐直了身体。
李江的眼神他可太熟悉了。
为什么卜然每天明明在卧室躺得舒舒服服,还要坚持在门口迎接霍少德下班回家?
因为霍少德回家之后必定先换衣服。
当一个一本正经的男人脱下西装外套,露出宽肩处勒着的那条具有男士bra意味的黑色背带,以及背带中间喷薄欲出的胸肌轮廓……每每到这时,清心寡欲如卜然也会挪不开眼。
所以他懂,他太懂了。
表面上越是衣冠楚楚的人,越是另人想窥探他私下里被弄得凌乱狼藉的模样。
尽管这说明李江也是个有品位的人,但卜然还是不太乐意霍少德被别人看,于是小声打发霍少德回去找江名仁。
今天这场生日宴的目的就是证明江霍联手、燕海变天。
李江出场要的是出其不意、神神秘秘的效果,但霍少德不能离席太久,他坐在那儿本身就有意义。
“回家我和你好好解释行不行。”卜然难得做小低伏。
霍少德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结束了叫我,带你回家。”反正不能坐李江的车。
霍少德离开后,卜然示意李江继续吃饭:“我要是你,就不会觊觎金主的男人。”
李江立刻上道地给卜然斟满了果汁,一碰杯,呵呵笑着:“那是自然,让我们共同敬美好事物的存在。”
“美好事物”回到生日宴后如坐针毡,反复思索卜然与李江的联合。
卜然此举,可以是说将错配的资源分到了最能发挥效益的地方。如此一来,霍少德能把军火这块烫手山芋高价交出去,小赚一笔;江名仁不必再铤而走险,既有了霍家做盟友,又得了一柄利刃,抵御赵万晟那些不入流手段的筹码又多了不少;而李江得了雪中之碳,一身技术有了用武之地。
说实话,江霍两户人丁稀料日渐式微,没有比联手结盟更快的壮大方式了。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一个籍籍无名的青年,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燕海的风向,已经悄无声息地改变了水流的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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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的有木有~下章豪车+粗长,吃顿饱的。
然后上路,让我们真正的追妻火葬场走起~
第三十一章 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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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华灯渐落,晚高峰汹涌的红色车流在夜色中渐次熄灭、稀稀寥寥,霍少德才等到卜然从餐厅出来。
卜然和李江还在意犹未尽地讨论比划,两人眼前像是悬空挂着一组只有他们看得到的图纸和公式,手中不停地把什么东西替换上去或摘下来组合,杵在门口一点没有结束对话的意思。
夜太凉,霍少德怕卜然生病,让司机按了声喇叭催促,卜然才反应过来,立刻跟李江告别钻进了车里。
车内已经烘得暖暖的,助理在前面开车,霍少德沉着脸拉过卜然冰块似的手捧在掌心焐,却一言不发。
有外人在,卜然脸皮薄,几次想贴近霍少德说两句悄悄话,但对方都不配合。
霍少德见卜然坐立不安地又要凑过来,估摸了下回家的路程大约要40多分钟,掐着眉心,低声道:“给我半小时好不好,我自己整理下情绪。”
他不想对卜然发火。但是只要稍微顺着李江的线一想,就能推断出卜然这些日子根本没好好养病,肯定是利用了各种独处的时间筹划布局、殚精竭虑、劳心劳力,甚至结交上了李江那种疯起来不要命的人。
也许某天卜然告诉他去邻市散心了,实际上就是去办事。现在没出意外还好,万一卜然在邻市遇险了,他连赶去营救都来不及。
一说孩子静悄悄,肯定在作妖。卜然这个闷声办大事的性格真让人放心不下。
而且还故意瞒着他。
我对你这么掏心掏肺地好,难道你半点都感受不到吗?
竟全然不在乎我会不会担心难过?
万一你真出了事,让我怎么活?
霍少德想了七八个理由给卜然开脱,比如卜然习惯一个人,或是抑郁症,或者卜然太年轻没考虑这么多。他本就比卜然大十岁,人生阅历更多了不少,会不自觉地将自己放在保护者的位置上。
自责、后怕之中,夹杂着难以控制的沮丧和轻微的失望。
说来说去,这一个月是他求着卜然给的,不可能再提什么要求。
霍少德单手撑在窗弦掩住下半张脸,看似望向窗外,实则还是在透过无处不在的夜,看向玻璃映出的那个影子。
他身旁的人看上去十分不安,一直扭着身体面向他,反握住了他的手。
卜然秀气的眉心蹙得很紧,嘴巴无意识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见霍少德一直望向另一侧,唇角渐渐耷拉了下去,眼神黯淡,整张苍白的脸看上去有些楚楚可怜的委屈。
又过了一会儿,握住霍少德的那只手最后小心地用了一下力,缩了回去。
霍少德在心底叹气,妥协地转过身,将失落的人搂进怀里吻了下冰凉的额头。
【你生我气了吗?】卜然将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打了这么几个字。
“有一点。”霍少德贴在卜然耳边小声讲话,听上去更像是调情,生气的意味减淡了不少。
【那你生气的时候,还会喜欢我吗?】卜然琥珀色的眼底闪烁着窗外流星般飞逝的灯光,像从海底仰望着繁烁的星空,重复确认道:“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