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光(35)
杨晚媛叹了口气,她看出来了,这是神女有梦,襄王无心。
“等等,”下唇咬出一排齿痕,江荟羽深吸一口气:“那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去吃饭,穆时海饿了。”
失望如潮漫涌,她不是没有看见穆时海,黑色风衣像一座山杵在旁边,想视而不见都难,但怎么看怎么都扎眼,半个肩肘都贴着站在一起,冰淇淋都能你一口我一口的分着吃。
长得帅了不起么!其实就是个死骗子!大混混!
乱七八糟的情绪洒了一地,堵在心口不上不下,怒气与酸意上头,全然忘记了自己曾说过“再不说穆时海坏话也不和许迟川吵架”的话,蓝色连衣裙一闪拦在两人面前,挡住去路。
“等一下!”她头一昂:“我有话要和你说!”又睨了眼穆时海:“单独的。”
杨晚媛心道不好,这祖宗的大小姐脾气又犯了!
“星期一再说吧,我们要去吃饭,”许迟川挺着最后一点耐心:“穆时海饿了。”
“不行,”倔强骄傲才是大小姐的底色:“就现在,饿也等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气氛变得不对劲,杨晚媛一把拽回快要暴走的小祖宗,冲许迟川干笑:“是我们阿羽不懂事,两位去吃饭吧哈哈哈哈就不打扰你们了……”
“没事,你们也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好的好的,那我带她走了哈。”无视江荟羽不情不愿的纠缠,说什么也要把人拖走:“帅哥再见!”
和许迟川擦肩而过时,江荟羽突然甩开杨晚媛,伸出手试图最后一次挽留:“许迟川你……”
“嘶!”
被指甲划破的皮肤立刻印出一道刺眼的血痕,大剌剌浮现在紧实的小臂上——但胳膊不属于许迟川,江荟羽愣愣抬起头,对上那双黑黝黝的眼。
“江荟羽!”捂着穆时海受伤的胳膊,一双杏眼喷着火,怒瞪闯祸的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瞬间眼泪蓄满眼眶摇摇欲坠,这是许迟川第一次用这样凶的语气吼她,委屈冲淡抓伤人的愧疚,脖子一犟眼泪滑落:“你凶什么凶!我又不是故意要抓他!谁让他来挡的!”
一旁被吓傻的杨晚媛绝望地闭上眼,我的祖宗啊!这时候还不道歉!计较凶不凶你的事做什么!
果然,对面小帅哥脸色一沉:“道歉!”
“我不!”泪眼婆娑偏还还要狠狠剜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少年——明明就没有抓疼!难道能比你打架疼吗!嘶什么嘶!
许迟川彻底火了:“我让你道歉!”
“就不!他就是装的!”
“你手抓过来的时候,如果穆时海没挡那一下,现在被你抓伤的人就是我,”情绪愤怒到极致反而变得冷静:“如果是我,你会道歉吗?”
江荟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她当然会,不仅会道歉,还会难过自责,恨不得能替他受过。“既然如此,”许迟川冷淡的眼神里包裹着掩饰不住的失望,深深刺痛她的心:“那为什么穆时海你就不会?”
“沈乾松打架,你都不会在背后说他坏话,但你告诉陆淼一的那些,是你亲眼见过,还是当时目击在场?”
娇身一颤,这是来秋后算账了。
掷地有声的质问叫人哑口无言,杨晚媛叹了口气,她不止一次听过江荟羽抱怨,自己喜欢的男孩身边多了一个流氓混混,打架逃课什么都干,言语之间满是不满,生怕许迟川被带坏。
可说到底,关你什么事儿呢?
“做错事还不肯认错,算了,你好自为之。”
啜泣声越来越大,泪光朦胧,她看见许迟川牵着穆时海走远还帮他揉胳膊,动作亲昵,温声细语。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掉落,一句骂人的话都没有,却像煽了她无数个耳光,就好像——他对别人只是教养,却给了穆时海所有的纵容。
“别哭了阿羽,”杨晚媛有些心疼:“人家小帅哥说的没错,你道个歉就完了,何必揪着不放?看吧,这下好了,把人气走了。”
“气走就气走,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哦,”杨晚媛一脸淡定:“这话从初一开始我听你说过不下一百遍,每次就管一个小时,然后又开始念叨许迟川怎么样怎么样。”
“杨晚媛!你讨厌!我不理你了!”
两人手挽手走远,谁都没有注意一直躲在最角落店铺的墙外,看完整场冲突的局外人。
一个顶着满脑袋黄毛,另一个笑得一脸阴狠。
“胥哥,”黄毛讨好的凑上前:“刚刚那是不是上次巷子里帮穆时海叫救命的小白脸?”
“有意思,真有意思。”
距离虽远却还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女的冲上去刚要抓上那小白脸的手,穆时海居然伸手去拦,还把自己给弄伤了。
小巷里的救命之恩,生日会上藏在房间里的人,还和穆时海同吃一个冰淇淋……
殷胥勾勾嘴角,恨意尽显。
第47章 “走吗?”
桌上九宫格火锅扑腾扑腾冒着小泡,红汤辣油一片鲜亮,牛油和辣椒的香味直冲天灵盖,叫人欲罢不能,就是吃一次就要拉一顿肚子——太辣了,江恭有全国最好的肛肠科医院都是江恭人民实践出来的。
穆时海坐在窗边透过玻璃窗看见落日涂抹整座城市,橘红遍天。再看一眼对面空空的位置,好可惜,某个崽错过了一直心心念念的漂亮夕阳。
右臂上红肿的划痕依旧显眼,但并不很疼。江荟羽指甲虽然长但不很利,血痕看着吓人但其实也只破了点皮,许迟川却坚持要买瓶酒精消毒,满脸严肃振振有词:“这是破点皮的问题吗?你知道指甲里有多少细菌吗?一点常识都没有!”
“……你去吧我点菜。”
肥牛、毛肚、黄喉、嫩牛肉、耗儿鱼、鸭血、酥肉……菜一样一样地上齐,最后端上来两份虾滑和一碟红糖糍粑。
“等一下,”他拦住上菜的阿姨:“糍粑放对面,谢谢。”
锅开到沸腾,许迟川终于拎着药回来,拧开碘伏,镊子夹起一颗棉球:“胳膊伸出来。”
棉球沿着被抓伤的红痕轻轻沾拭,清凉的触感渗入肌肤带来舒缓,脑袋上两个圆圆的发旋映入眼帘。
“疼吗?”
穆时海心说这才哪儿到哪儿,改天给你看看我后背上的疤:“还行,一点点。”
“你说说你,”许迟川瞪他一眼:“来挡那一下干什么?好端端划一道伤。”
“不挡?还是你想被她拽住然后找个地方互诉衷肠?”
“咦~别~打住!”画面太美不能直视,想想鸡皮疙瘩就能掉一地:“我自己也能躲掉。”
“你不行,”穆时海瞄了他一眼:“太笨了,不够灵活,嘶!疼!”
使坏的手淡定举起棉头,小酒窝露出三分危险:“哎呀,手滑了。”
……捂着胳膊吃痛,眼睁睁看着某个小混蛋坐到对面去,翘着腿夹起小糍粑大嚼特嚼,吃得满嘴都是黄豆粉:“下菜下菜,我饿了!”
“服务员,”穆时海招了招手:“一瓶豆奶一瓶纯生,都要冰的。”
牛肉烫二十秒秒迅速捞起来,裹上香油蒜泥和香菜迅速塞进嘴里,许迟川眯着眼,享受辣椒在嘴里爆开的辛辣,目光一转,盯上了对面杯子里的金黄液体。刚要伸手去拿,“啪”地一声,手上挨了一筷子。
捂着手委屈极了:“打我干嘛!”
蒸腾升起的白雾挡在两人中间,穆时海脸黑黑的,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你想干什么?”
“没喝过,想尝一口。”
“别尝,苦的。”
“那你也别喝,”豆奶被推了过去:“喝这个。”